您问这些“社司”跟“村长、里正、保甲、村委会”什么的有啥不同?呃,其实都是历代的村民自治组织,人员也很可能重合,不过以“社司”的名义举行管理的活动,目的、范围明确,比如“渠人社”只管建护分配灌溉渠水;“丧葬社”是社员们谁家死了人,别人要帮助办丧事;“女人社”则是只限农村女性参加的互助共事团体。但是,这些活动中影响力最大、社员们也最重视的,就是“社日”了。
您再看一眼手中的“转帖”,记住过社日那天集合的时间地点,然后在纸上自己名字旁边画个圈点,表示已经收到通知,这就穿外衣出门去给下一家送“转帖”吧。走出门您就发现了,虽然离目前规定的“社日”还有几天,但村里已经开始烹猪宰鸡、搬运酒食、裁剪衣饰,忙忙碌碌热热闹闹地开始做准备啦。
跟其他节日不同的是,“社日”的具体日期经常变化,大体来说是二月份举行“春社”来祈丰年,八月份举行“秋社”来庆收获。唐朝曾经要求在这两个月的“上戊日”(每月上旬的戊日)来全国统一过节,但官方的规定自己都变来变去,而各地的各社司也会根据自身条件限制来临时决定“社日”日期,所以才需要“转帖”通知嘛。
“社日”主要有两大项活动:一是祭祀“社神”和“稷神”,二是祭祀以后的娱乐歌舞饮宴活动。您别心急,我们慢慢来体验。
祭祀活动一般会在村镇里的专门场地来举行,这场地里要有两位神仙的“神树”(可以理解为后世的“牌位”“神主”)。离着社日还有一天,就得有人来打扫祭祀场所、挖坑准备掩埋祭品、安排祭祀者和仪式用品的位置,同时主持和参加祭祀的主要人员要提前斋戒沐浴、修整身心。
到了社日这天,凌晨的时候,相关人员就要把祭品牲畜宰杀烹饪好,放在各自的祭祀器具当中。主事人在“神树”下面设祭“社神”的席位,在“神树”西边设祭“稷神”的席位,都是朝北的。
天亮以后,“社司”的最高主管“社正”,带着社员们进来啦。他们带着水器酒杯等器物,设在二位大神祭席的北边。开始祭祀,顺序是先祭社神,再祭稷神,往酒杯里倒满酒,倒在神前土地上让它渗入,主持人念颂祈望丰收、感谢神佑的祝词,大家一起跪拜磕头等。
给二位大神祭完酒,“社正”自己也按照程序喝一杯“福酒”,把酒杯还回去,大家磕头。最后一个步骤是掩埋祭品,把上供的肉食埋在预先挖好的坑里,请二位大神享用。这算是完成了“祭祀”这一环节。
唐朝人普遍迷信,大多相信这一年的收成好不好完全取决于“社稷”二位大神肯不肯施恩,所以村民祭祀他们时还是诚心严肃的。但是大家期盼过“社日”主要可不是为了朝神主磕头,有那年轻心急的,没等埋完祭品,已经跃跃欲试地想冲上街了,而街上也果然不负众望地响起了锣鼓箫笛声,“赛神”开始啦!
这种“赛神”活动,跟在我国不少农村地区至今还举行着的“庙会”“巡像”差不多,是把神佛塑像或神主装上彩车,在村内镇外大街小巷巡行。彩车用宝盖幡幢装饰,前后舞狮舞龙、踩跷奏乐,诸般杂耍,热闹非凡。咚咚咚的强烈鼓点震撼着人们的心绪,撩拨着乡民的情绪,即使不是文娱表演团队成员,人们也会情不自禁地跟着鼓点跺脚、鼓掌、踏歌起舞。您看您旁边的美女,毫不扭捏地伸臂过来了,您也别害羞了,抓住两边人的胳膊,臂连臂,腿并腿,一起跳起简单舞步吧!
“陵阳百姓将何福,社舞村歌又一年”[注56],就这样,“社日”的乡村,欢乐情绪迅速弥漫,整个变成了一个巨型歌舞场。平时生活节奏缓慢枯燥的农民们,在这一天尽情释放自己,会唱歌的、会跳舞的、会吹拉弹唱的,只要能弄出响动,都纷纷加入游玩娱乐大军的行列。他们穿上色彩鲜艳的衣服,抬出家里准备好的供食,边拜神边游玩,整个白天都这样度过了。黄昏以后,人们也三五成群地聚集在公共场地,把酒开宴,跟社稷之神一起享受新宰杀的肉食,大快朵颐。
农村生活清苦,平时能吃到油水的机会不多,更何况是如此痛快地吃肉呢。至于喝酒,很多地方都有“酿酒迎新社”[注57]的习俗,专门为了过“社日”而特意酿酒,让人们在这一天敞开喝个够。“酒熟送迎便,村村庆有年”[注58],乡民们聊着播种收成、打谷碾麦、盖房娶亲、家长里短,议论着今年社日哪支锣鼓队点子正,哪家百戏艺人耍得好,越说越高兴,酒也越喝越上劲。虽然当时没有高酒精度的白酒,乡人一般只能喝到自家酿熟的米酒,但等到宴席结束,“桑柘影斜春社散,家家扶得醉人归”,估计您这时候也是脚步歪斜、一路走着一路扶持着高歌欢唱,披星戴月地笑闹着回家了。
正因为喜乐气氛如此浓厚,所以虽然城里也有“社日”,但很多人都愿意在这一天下乡,到农村来过节。朝廷对于民间举行“祭社”是积极支持鼓励的,因为这与农业生产关系密切,不同层次的官方会出面组织社日祭社活动,皇帝还经常在社日里赐予大臣美酒、脯腊、海味、油面、粳米、药饮、酒、蒸饼、糫饼等物。县社以上的社祭通常由政府官员出面主持并由官方出资,县以下村镇里举办“社日”活动的花费,大多是“社员”们均摊公出,有些“社司”平时就注意积蓄,会存储一些物资,用来应付各种支出,也包括“社日”的开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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