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爹死了,跟你有什么关系?”莫飞嫌弃起来,“大过年的,你操的这算什么心?”
“你……你帮……帮我去山西运城看……看下吧。”田大壮在电话那边哀求道,“我……我这饭店……忙……忙死了,走……走不开,正好你离……离……离……离得也近。”
“你是不是有毛病?”莫飞骂道,“你俩什么关系都没有,她爹是死是活干你什么事啊?怎么还得我千里迢迢地给人送终啊?”
“朋……朋友嘛。飞……飞哥,得……得帮忙啊……你……你不知道,小婉家里很……很艰难的。飞……飞哥,你就去一趟吧,就当散心了,车……车费我给你报……报……报……报销还不行……吗?”
“报你妹!”莫飞挂了电话。
运城离西安很近,莫飞只坐了两个多小时火车就到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答应这趟莫名其妙的差事,毕竟大过年的去给人送终不是什么吉利事,或许自己确实想散散心,又或许,只是自己实在不想面对那些让他完全提不起兴趣的建筑材料。
按照田大壮给的地址,莫飞找到了一片破旧的水泥厂房,厂房四周是写满“拆”字的红砖墙,墙面被熏出黑漆漆的一片片,远处是又粗又高的大烟囱。他看了眼门口传达室,里面没有人,于是他径直穿过大门,绕到后院,几经辗转,才找到栋矮小的职工宿舍楼。
他看了下手中的地址,确定没错,于是鼓起勇气敲了敲门。
“谁啊?”里面传出一个女声,是何小婉。
“我……”莫飞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只好干干地拍了拍门,“别问那么多了,你开门就对了。”
“吱扭”一声,门开了。何小婉穿着一件红色的大棉袄,系着围裙,吃惊地瞪着莫飞:“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不欢迎?”
“哦。”何小婉一甩门,也没跟莫飞客气,直接把他让进了屋。这是间很小的老房子,客厅很窄,进门右手边是厨房,挂着脏兮兮的帘子,迎面是块镜子,旁边是两个房间。“那边有水,渴了自己倒。”何小婉指了指莫飞身后的一张桌子,转身又到厨房忙去了。
他掀开帘子,看到何小婉正在煮东西。
“在做饭?”莫飞边问边不住地来回跺着脚,他才注意到这个房间里没有暖气,冻得他浑身发抖。
何小婉没回答,拿出汤勺搅了几下锅之后,径直离开了厨房。她走到里屋,拿出一台“小太阳”打开:“家里冷,别冻着了。”
莫飞缓了一会儿,才闻到一阵刺鼻的药味儿:“煎药?给谁煎药?你爹?”
“谁爹啊?”何小婉生气道,“他不是我爹。”
“不是你爹,你给他煎什么药。”
“管什么闲事呢?这大过年的,谁让你来了?”
“你这简直就是不识好人心。”
“谁需要你来当好人了?”她摔了下汤勺,锅里的热水溅了出来,溅到了手上,何小婉疼得接连倒退了几步,她擦了擦眼泪,“这药太呛人了!”
说着说着,她声音里竟然泛起来点儿哭腔。
“你就不能别总这么冲动吗?”莫飞找了条毛巾蘸了点儿凉水,裹住她的手,“何阳呢?”
“在医院,我一会儿给他送饭去。”何小婉指了指燃气灶上的另一口锅,“你帮我看下粥,应该快熬好了。”
“行了行了,我来吧,你歇着。”他把何小婉推到一边,揭开燃气灶上的一口砂锅,顿时,浓烈的中药味儿散发了出来,呛得莫飞直咳嗽,“这什么药,太冲了。”
“治肺癌的。中医院给的药,我也是第一次熬。”何小婉用毛巾擦了擦手,靠在门边望着莫飞,“你怎么想到来运城了?”
“大壮给我打电话说你家里需要人帮忙,就让我来看看。”莫飞说,“他曾经给你家里寄过东西,所以有地址。”
“让……让你们费心了。”何小婉看了看窗外,风卷着扬尘吹起了几片落叶,一只乌鸦落在一棵光秃秃的树上,呱呱地叫了两声,刺耳难听,“医生说他是肺癌,晚期了,也不建议做手术了。刚开始时做过两次化疗,花了好几万,效果也不好,家里也没多少积蓄了,听说中医没准儿有用,我就从中医院买了药自己回来熬。”
莫飞本想试着哄哄何小婉,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毕竟在一条沉甸甸的人命面前,什么词汇都显得苍白无力。他拿着汤勺思来想去,最终也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了句:“也别放弃希望,没准儿还有别的法子呢。”
何小婉没有回应他的话,仍旧自说自话:“你说,他怎么就病得这么突然呢?”她挠了挠头发,“我以前那么恨他,恨他逼死了我妈,我甚至真的想过他怎么不去死,可是……可是……”她干脆抱膝瘫坐到了地上,“可是……他真的快死了,我……我怎么就忽然恨不起来了呢?他那么喜欢喝酒,我一直在想,他迟早醉酒被车撞死,但……但……谁知道他偏偏得了肺癌,他……他可是从不抽烟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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