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一缕盲目的流云,
幸存者停在绿野之中。
大群的野羚远远观望,
长角上落满云雀和百灵。
王子命令卸下帐篷,
要在这里建美丽的都城。
人们都感动的扑倒在地,
把丰美的草叶尽情亲吻。
五
草原上漫开乳白的羊群,
开矿的井架探入云层,
圆木和彩画组成街巷,
耀眼的铜饰布满窗棱。
新的教堂已经落成,
清脆的钟响还有点天真。
人们开始为新一代洗礼,
那悲惨的记忆也随之消溶。
但这里边并不包括王子,
因为他刚从午睡中惊醒,
帷幔上残留的点点夕光,
就像父亲的血一样通红……
六
“主呵!噩梦难道又要显应?”
远方送来了报警的书信,
说有几个蛮邦军团,
带着攻门椎又在逼近。
王子丢下信惊恐万分,
心脏“通通”地撞击着前胸。
好像可怕的攻击已经开始,
他赶忙跳起身碰上宫门。
这一碰使他有点清醒,
一条“妙计”落在心中:
“门!如果有一扇钢铁城门,
父辈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七
一经决定,即刻动工,
夜空中飞舞着大群火星,
铁水汇成了火的圆湖,
沙型俯看着模糊的山岭。
当启明星第十次升起,
这空前的铸造便大功告成,
银亮的铁门在城边屹立,
晃得太阳都差点失明。
王子在光彩中传谕全民,
说永恒的和平已经将降临:
“我们将蔑视那些蛮邦,
他们的攻门椎已不再有用!”
八
润红的花瓣洒满街心,
欢快的舞步把它狂吻。
地窖里滚出了大桶美酒,
市民们划着拳开怀畅饮。
在这与民同乐的黄昏,
一个醉汉忽然向王子发问:
“我,我们的城门已经铸好,
可那城墙啥时动工?”
王子并没有回答醉汉,
因为觉得是对牛弹琴。
他带着一脸高明的微笑,
自言自语地转回寝宫……
九
上回是因为城门破损,
蛮邦的屠夫才得以逞凶。
那漫长的城墙并未被毁,
可见修筑它是徒劳无功。
“我这次把力量全部集中,
敌人,敌人,泡影,泡影……”
自负的王子沉入梦海,
大大的月亮浮上高空。
盛典的午夜多么宁静,
萤火虫在寻找蜗牛的脚印,
那霜样的月色突然溶化,
只剩下遍地潮湿的阴影……
十
像一片无声无息的乌云,
蛮军涌进了草原新城。
没有呼救,没有呻吟,
只有忠诚的猎犬吠了几声。
当朝阳又一次在血中出浴,
夜和死才解除了联盟。
城市就像个落地的胡桃,
所有生机都被蛀空。
王子的头已脱离了脖颈,
在枕上仍睁着惊奇的眼睛。
他的预言可能并没有错误,
敌人的攻门椎完全没用。
十一
风雨洗去了光荣和血腥,
青草恢复了它们的占领。
新城只剩下一座巨门,
还阴沉地注视着春夏秋冬。
是因为锈蚀还是鸟类?
巨门再无法开启,转动。
所以后人就把它误解为丰碑,
来纪念祖先的无上聪明。
如果读者还有疑问,
就请自己去再做考证,
亲自去看看王子的杰作,
也许比读诗更省光阴。
河 滩
荒凉的土路弯向河滩,
一辆马车正在下陷。
车夫脸上溅了泥浆,
徒劳地向春天挥着响鞭。
昨天,这里还是坚实的路面,
美丽的冰花在月光下打闪。
现在却处处是贪婪的泥浆,
对一切过客都死死纠缠。
车夫用尽了力气和诅咒,
开始坐下来等待夜晚。
他觉得等大地重新凝结,
马车就会在铃声中飞回家园。
盼哪吩,真慢,望眼欲穿,
终于黑夜又占领了人间。
车夫打个喷嚏准备启程,
却遇到了更加恐怖的困难。
马匹和车轮已冻结在泥里,
比坚固的牙齿更难摇撼。
曾经在大地上驰骋的车马,
如今也成了大地的一员。
好奇的月亮比问号更弯:
“到底是谁把车夫欺骗?”
有人说是变化无常的节气,
有人说是凝固不变的经验。
鱼 缸 中 的 惨 案
一条古怪的鲇鱼,
被放进金鱼缸里。
孩子天真地以为,
它只是有点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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