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叶三郎被收下后的当天晚上,就和学生们住在同一个宿舍里。到了半夜时分,整个莫高窟月明星稀,万籁俱寂,人们都沉睡了,只有傻子坐在牌坊下,一边吮吸着手指,一边直呆呆地望着天上熠熠闪光的繁星。突然,一颗流星划过天空,消失在莫高窟后面。傻子的目光随着划过天空的流星落在一排洞窟,就猛地停止了吮吸。他在一片月光映照下看见那一排洞窟间有个鬼魅般的人影从一些洞窟里忽进忽入,仿佛在寻找什么。于是电击般站立起来,一面飞快地朝那一排洞窟跑去,一面发出狼嗥般令人毛骨悚然的吼叫。这深夜里怪异的吼叫
惊醒了林茵芝。林茵芝呼地坐起来,使劲推着睡在身边的梁大鸿,呼叫着:“大鸿,大鸿,快醒醒。”梁大鸿睡眼道:“怎么啦?”林茵芝浑身发怵道:“听!你听!”梁大鸿侧耳细听,屋外就传来傻子喊人的吼叫声。林茵芝恐惧地钻进梁大鸿怀里,尖叫道:“妈呀!”梁大鸿宽慰地笑道:“没事,准是傻子没事又闹腾哩。”林茵芝道:“我还以为是狼哩。”梁大鸿披起衣服,顺手拿起手电筒下了床,向林茵芝道:“你快睡吧,我去看看学生们去。”梁大鸿出了房子,仰望满天星斗,长长地吸了口清新的空气,正要向学生们的宿舍走去,突然看见一个黑影闪电般进了学生宿舍,就急跟了过去。黑人影进宿舍弄出了响声,马庆明睡眼惺忪地抬起头问:“谁呀?”黑人影是千叶三郎,颤着嗓子道:“是我,张克杰。”马庆明又问:“半夜三更的,你去哪儿了?”千叶三郎装出一副恐惧的样子,牙齿打着哆嗦道:“我刚才去上厕所,突然听到狼叫,吓得我赶忙跑回来了。”这时,宿舍的学生们都被傻子的吼叫声叫醒了。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有的说:“没事,是傻子。”有的说:“头一天晚上可把我吓坏了。”有的说:“要适应这里的环境,这可是必修课!”这时梁大鸿急急忙走进来,千叶已经躺下,梁大鸿问道:“没什么事吧?”马庆明笑道:“傻子把张克杰吓坏了,尿都憋回去了。”千叶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颤颤怯怯道:“太可怕了。”另一个叫徐富海的学生揶揄道:“这声音在你们大上海想听还听不到呢!”梁大鸿见没事,就让学生们快睡,攒足劲在第二天清沙。
次日上午,千叶三郎毫无异样地与众人一起清沙,且手脚不闲,格外卖力。可是当清沙中间大家一起进洞乘凉歇息,一起议论起傻子时,却发现不见了化名张克杰的千叶三郎。原来千叶因先天半夜里的事不知傻子是否看清是他,心存疑窦,非要弄个究竟,就趁大伙儿休息闲谈无人注意的当儿,寻找傻子去了。
千叶来到傻子所住的洞窟门前,见傻子坐在洞前晒着太阳,低头专心一意地翻着衣服捉虱子。千叶神秘诡谲地走近傻子。傻子面前白晃晃的地面上就出现一个变形的人影。人影变得越来越大,给人一种窒息的压迫感。傻子嫌人挡住了阳光,生气地抬起头来,就见千叶双臂抱胸,岔开双腿站在面前。傻子做出恐吓的样子,挥着手想赶走千叶。千叶却死死地盯着傻子,试探地问道:“昨晚,你看到我了?”傻子似乎没听千叶在说什么,依然瞪着眼要赶千叶走。千叶突然满脸杀气地一把掐住傻子脖子,好像只要稍微发现一点儿异样,就会毫不犹豫地拧断傻子的脖子。千叶进而问道:“你!到底还认识不认识我?”傻子依然好像没听千叶问什么,咧着大嘴,哇哇地哭了起来。千叶依旧不松手地掐着傻子的脖子,皱眉仔细观察着傻子的神态。傻子哭得更厉害了,长长的涎水沿着嘴角、下巴流到千叶手上。千叶这才松口气,放心地松开傻子,飞快地回清沙现场去了。
眨眼几个月过去,清沙工作夜以继日地进行着,莫高窟日渐恢复了昔日模样,可是经费几尽断绝。梁大鸿已向中央打了申请拨款的报告,正在日日翘首盼望。忽一日,敦煌县府快马转来一封电报。梁大鸿急忙打开,就见那电报上写着:“国立敦煌研究所梁大鸿先生台鉴:鉴于目前财政困难,拨于你所的经费一时难以筹措,望你们发扬民族顽强之精神,再坚持数月,而后一并拨发。”梁大鸿看完电报,怒发冲冠,“啪!”一声将电报拍在案上,愤然道:“荒唐!食不果腹,还谈什么顽强之精神!”
林茵芝也走过来抱怨:“早听我的就好了,你看现在……”梁大鸿正心烦意乱,忧愁焦灼之时,雪上加霜,一耄耋民工又走了进来,打断了林茵芝话头,胆怯怯地说大伙让他来打问一下工钱的事。梁大鸿强作笑颜,为难道:“老师傅,能不能再容我几天?”老民工可怜巴巴道:“梁先生,俺也知道你有难处,要是在往年,给菩萨清清沙也是理所应该,可今年遭了灾,大家都盼着这救命钱呢。”梁大鸿一咬牙道:“好吧,李师傅,你去告诉大家,我梁大鸿就是砸锅卖铁,三天内也一定把工钱发给大家。”耄耋民工道:“那好,那好。”就高高兴兴走了。可是林茵芝却发急道:“这可怎么办?这工钱又去哪里找呀!”“活人不能让尿憋死,我去想办法。”梁大鸿说着就走出门去了。
梁大鸿出了皇庆寺,连夜带了陈宜忠领来的学生千叶三郎直奔敦煌县城。梁大鸿之所以带了千叶有两项打算,一是求助于县长陆敬儒,二是若求县长不成,便去求助陈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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