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宾休息厅里,又只剩下西门庆、吴典恩两个人。
西门庆瘪着嘴,发泄心头不快:“我就看不惯这号纨绔子弟,有屁的本事,全靠有个好老子。”
西门庆刚才被冷落的场面吴典恩全看见了,他知道西门庆心里有点不平衡,于是安慰道:“庆哥,别跟这号人一般见识。俺清河市,谁不知道庆哥大名,那可全是凭自己的本领闯出来的。”
西门庆用鼻子哼了一声,说道:“本公子才不同那号人一般见识呢。”
吴典恩用过来人的口吻,说起了他的经验之谈:“别看有些人表面上人模狗样的,内心实际上虚得很,你越是把他们当回事,他们越是张狂,越是自以为是个大人物。”西门庆静静地听着,这回他没有插嘴,看样子吴典恩兴致颇浓,似乎还有话要接着说。
果然,吴典恩喝了口茶水,继续说道:“讲个故事你听吧。南城区原来有个税务所长,叫冯天宝,为人专横跋扈惯了,在国税局里是个出了名的霸道主儿。有年春节,国税局依照惯例在大世界酒楼摆庆功宴,冯天宝过来敬酒,满桌子人敬了个遍,轮到敬我时,我酒量小,要求只喝半杯,这个姓冯的不依,硬要将把那整杯酒往我口里灌。我被逼急了,用手一拦,无意间正好打在他鼻梁上,当时冯天宝便翻了脸,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破口大骂,说我是条狗,而且是被组织部开除了的狗。庆哥你想,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哪,叫我难堪得……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能钻进去。”
西门庆愤愤地说:“竟有这等事?可恶。怎么没早听你说?明日俺哥们叫几个人,去劈了那狗娘养的。”吴典恩阴阴一笑,说道:“不用了,此人早被我收拾了,你不急,听我慢慢说来。”
吴典恩说:“当时在酒席上,我就想掀翻桌子,同他大闹一场,转念一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笔帐让冯天宝欠着吧。从那以后,我开始关注起冯天宝,他的一举一动,他的起居住行,全都是我注意的目标,那阵子我像个经过特殊训练的特工间谍,一直在盯冯天宝的梢,可是他一点也不知道。说来你也许不相信,我曾经一连七个夜晚蹲在冯天宝家附近的公共厕所边上,观察从冯家进出的人,看看有谁给他行贿送礼。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我慢慢发现了冯天宝的秘密,他有三个情妇,一个是他手下的打字员,姓乔;另一个是一家个体酒店的女老板,叫宋珍珍;还有一个是歌舞厅的三陪小姐,叫吴银儿……”
听到“吴银儿”三个字,西门庆一愣,忍不住插嘴道:“这个吴银儿,不是花子虚最喜欢的那个婊子吗?”吴典恩干笑两声,说道:“正是她,花二哥待她不薄,平时拿好言好语哄她,拿大把银子供她,可是戏子无义婊子无情,花二哥白心疼她了。”西门庆同吴银儿也有一腿,这会儿心里也像打翻了泡菜缸,酸不拉叽的,于是模仿戏台上的人物念白道:“女人啊,你的名字叫欺骗。”
吴典恩没理西门庆这个岔,继续他刚才的话题说:“冯天宝不仅养情妇,他还受贿,他所在的税务所搞装修,硬是让包工头送两万块现金,才发了包。后来我听说有这回事,就请包工头喝酒,让包工头痛述冯天宝的罪状,悄悄用录音机录好音,有了证据,我就有办法整姓冯的那个王八蛋了。”西门庆听到此处,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吴典恩为了整倒那个姓冯的,可谓是处心积虑,怪不得有人暗中送吴典恩一个职称:一级政治流氓。
西门庆心中暗想,昔日看兰陵笑笑生的小说《金瓶梅》,书中有个与我同名同姓的人物,也叫西门庆,只不过爱贪图女色,娶了一妻五妾,玩了几十个女人,几百年来一直被人骂作大恶棍。同眼前的吴典恩相比,书中那个叫西门庆的人实在是冤,只怪那位兰陵笑笑生先生早出生了几百年,要是他生在今天,再写一部新的《金瓶梅》,只怕大恶棍的头衔轮不到那西门庆的头上。
西门庆正独自想着,只听吴典恩“呵呵”一笑,说道:“那个姓冯的,是外强中干的纸老虎,我去找他,起初他还口出狂言,提块砖头要拍我,我昂起头,像电影中赴刑场英勇就义的共产党人,说今天你不拍我你是我孙子!冯天宝气得像头叫驴直叫唤,叫嚷今天老子这砖拍定了!这时候我拿出那盒录音带,把包工头的声音放给他听,谁知道冯天宝还没听完,就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抱着我的大腿一个劲叫我吴科长。”
西门庆连声说:“有趣,有趣,就该这般整他。”吴典恩像个得胜归来的功臣,自豪地说:“当时我叫他滚起来,到街边咖啡馆里去说话,我把掌握的他受贿的数字一报,顺便点了点他养三个情妇的事,冯天宝吓傻了眼,小心翼翼向我陪不是,我不理他,他就打自己耳光,骂自己不是东西。我问,这个事如何了结呢?冯天宝叫我千万替他保密,主动提出给我一万元的保密费,我这才饶过了他。那以后冯天宝见到我,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我也知道,虽然他恨我恨得牙发痒,恨不得啖其肉食其皮,可是逢年过节,照样乖乖地到我家送礼,像孙子孝敬祖宗似的。”
“高,高,实在是高。”西门庆忍不住喝起彩来,他像刚喝了半斤二锅头,兴奋得脸放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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