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组织大型活动都要设立临时医务室以备应急,姚莉就是被抽来做这件事的,她给唐中和的是会务组设在宾馆的临时医疗室电话,当晚她在那里值班。
那天晚上,唐中和在办公室处理文件直到深夜,回到宿舍后马上上床,在床板上翻了一个来小时无法入睡,他非常痛苦而无奈地知道今晚又不行了。这时忽然想起女医生留给他的纸条,一时兴起便爬起来给姚莉打了电话。他表示歉意,说自己忙到这个时候才想起要打个电话,否则好像不太礼貌。
“我知道唐市长非得找我不可,”女医生说,“你那样子看起来特别不好。”
唐中和说那会儿他什么事都没有。
女医生说,“你的防范意识很强,它有时不利健康。”
她问唐中和是否注意过所谓“亚健康”的说法,事实上有很多人就处于这种“亚健康”状态。“亚健康”概念既适用于生理,也适用于心理,有些情况下更多地会体现在心理方面。处于这种状态下的人应当找到一种办法,解决威胁其健康的问题,如同让医生用镊子把鱼刺从喉管里夹出来一样。
“你可能需要一些心理咨询。”她说,“你可以试试在电话里说。”
唐中和大笑。他说他知道电信部门有一种心理咨询热线服务,据说颇受失恋、丧偶、破产者欢迎,但是也有议论称提供有关服务人员的专业水平不够。唐中和开玩笑说,如果姚医生愿意,他可以把她推荐给电信部门,以有效提高该咨询热线的水准。
“至于我就不必了。”他说,“我打电话只是想向姚医生问一声晚安。”,
姚莉说谈不谈无所谓。她认为唐中和会打这个电话,至少表明他在下意识里想跟医生做某种交流,不管他在理性意识的层面上是如何坚决否认。如果唐中和不打算说点什么,他将如何对付眼下这个不眠之夜?姚莉说她知道唐中和准备服几粒安定,这是人们通常采用的办法。用不了多久时间,唐中和就会发现自己必须增加药量,从每天一粒到两粒、四粒、六粒,直到吸毒一样成瘾,然后失效。
“不信看吧。”她说,“今天晚上无论吃多少药,你肯定睡不好。”
唐中和挂了电话,不禁在心里骂道:“这女巫咒我呀。”
唐中和吞了两片安定。真如姚莉预言,这晚他根本没有入睡。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彻夜想着自己碰上的种种事情,在极其烦躁的状态中无助地看着窗外一点一点地发亮,女医生的咒语幽幽起落,始终在他的床上回荡。
第二天唐中和再到宾馆探望主任。该主任咳嗽见好,看来姚莉不仅擅长指导乡下人戴安全套,她派什么药都还有效。唐中和在那里再次见到姚莉,她是特意上门了解疗效的。这女医生尽管态度冷淡,职业道德倒不错,就像传闻中她举起一支手指做安全套指导一般认真负责。在宾馆姚莉也没多说,给了唐中和两粒药片,吩咐他吃一粒就够。当晚这一粒略带酸味的小药片让唐中和一觉睡到天亮。
唐中和把姚莉给的另一粒神药藏在公文包里。几天后市里开一个会,唐中和把该药片交给与会的市卫生局局长,让他想办法鉴定一下药片的成分。该局长不愧专业人员,眯起眼看了看即果断地伸出舌头一舔,斩钉载铁道:“这什么呀,维生素C。”
唐中和又气又恼,从心里说还真是不能不服。
5
唐中和决定把那瓶酒赶紧处理掉,这事有点急了,不及时处置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麻烦。但是唐中和也得考虑采取巧妙而精细的方式。他不想再确认该酒的准确称谓和价值,不管它疑似路易十三,或者是其他什么狗屁,作为唐副市长,以不知或佯为不知为好,但是总归得把它处理清楚。处理它的基本原则应当有以下两条:一是用于公务,二是以一种公开的方式,其关键之处是让参与者浑然不觉,到了需要的时候又能想起来并为唐中和作证。
唐中和很快就碰上一个合适机会:省规划设计院一个专家小组前来参与评审本市的新区规划,唐中和代表市政府设宴款待。那天下午唐中和到城区一座人行天桥工地视察,赴宴前以“换一件衬衫”为由先回了宿舍,事实上他既用不着换衬衫,也不必费心换裤衩,他就是从房间的壁橱里抓出那只黑色塑料袋,连带着带走了里边那瓶可疑而又烫手,以当年某著名法兰西国王命名的洋酒。唐中和在黑塑料袋上部打个结,吩咐司机把它放在车后备箱里。
“一会儿有用。”他说。
他并没有一下子把国王抛上桌去,那样的话会显得过于急切而拙劣,如成语所言叫欲盖弥彰。他让大家按有关接待安排喝葡萄酒,频频举杯,为省里专家的到来,为本市的新区建设,为全市人民的安宁和幸福,等等,努力营造热烈气氛。唐中和本人不喝,却有规划局长等部下可供派遣,他只需要不断出题目并加以适当鼓动来推波助澜。在唐中和精心调理下,大约四十分钟后,酒宴的温度已升腾到合宜的高度,省里来的几个人包括专家组长的话开始显多并且热情洋溢,本市几个陪同者也在兴奋状态中略有些意识模糊,唐中和觉得时机成熟,拍拍桌子对专家组长说:“咱们不喝这个了,来点更有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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