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散的宴席_一个工作室 【完结】(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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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芊芊问

  怎样能在小城市过得不平庸呢?

  我是一名小学语文老师,在家乡的小县城里待了二十八年,生活安逸,爱好文艺。说不出日子哪里不好,但总觉得自己很平庸。想去大城市闯一闯,却没这个勇气了。

  摄影师潇晨答芊芊

  我有一个朋友叫崔平。十多年前我拍身份证照片的时候,认识了他。他是我们小镇上一家照相馆的老板。

  这么个小破烂照相馆,竟是当年我们镇派出所指定的居民身份证拍照处,因为只此一家。在那个年代,他应该算得上是我们小镇上唯一一个搞艺术的。因此,镇上人对他刮目相看,送他一个词:不务正业。而且,他既然是个搞艺术的,难免就会有些异于常人之处,比如外表上就很特别:一个大男人,留一头长发。镇上人因此又送他一个词:流里流气。

  大家可能都有这种体会,少年时代,总会有些叛逆,不太愿意接受循规蹈矩的人生,反而会被一些有个性的人吸引。十多年前的我就是这样,初见崔平,就觉得这哥们帅呆了,于是在拍完身份证照片后,经常抽空去他店里帮帮手,打打杂,套套近乎,一来二去,就熟络了。他也乐意把我当成忘年小友,到哪里都带着我玩,教我摆弄相机、拍照片。这恐怕是我后来以摄影为业的最直接的原因吧。

  他还会吹笛子。是的,如果你在近二十年间任何时候,曾偶然来过我们小镇,又碰巧住过几晚,那你肯定听到过小镇夜晚的微风里,有清越的笛声传来,那多半是他在演奏——其中也有可能夹杂着我的演奏。作为他的铁杆小友,我自然不客气地把他这项技能也一并学到手了。

  在我的印象里,我的朋友崔平几乎从来没有离开过我们这个小镇。他年轻时白天开店,晚上吹笛,后来娶妻生子,家境渐丰,但依然白天开店,晚上吹笛。我去外地上大学后,就和他见得少了。但每逢寒暑假回家,在镇上的公交车站一下车,就会看到车站对面的照相馆里,他里外忙碌的身影。熟悉的情景永如昨日。

  如今,外面的社会发展得天翻地覆,我们小镇人的思想观念,较之以前当然也大有开化。具体到崔平,他早已不再像年轻时候那么令人侧目。相反,由于他前几年开始承接婚礼摄像业务,小镇里但凡有谁家办喜事,都有求于他,所以现在的他,竟声誉日隆,颇受镇民尊敬。只是当我们俩在春夏秋冬的夜里一起吹笛时,时间就会回到十多年前,我眼前这个抬头见纹、面容沧桑的崔平,仿佛依然,从来,都是那个曾经吸引我的、搞文艺的、有个性的长发青年。

  不平庸的标准是什么?崔平如今已年过四十,我想他这辈子永远会在小镇里这么平淡如水、波澜不惊地生活下去。岁月曾让他处境尴尬,但生活最终交付给他值得拥有的。

  崔平其实有过一次离开小镇的机会,唯一一次。他是1990年的高中毕业生,当年顺利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名牌大学,但家里供不起他。他给我看那张夹在一本高档相册里、历经数年依然簇新的录取通知书时,说:去不了,就要断掉不切实际的念想,换一种活法去过日子,过得开心。重要的是,得清楚自己想过什么样的日子。这样,对他来说,小镇的空间,加上心灵的空间,也就足够了。

  韩寒MOOK4:不散的宴席

  一个人送给爱人最好的礼物,是时间。

  by 七堇年

  Brainternet

  文 / 七堇年 编剧 作家 @七堇年

  在未来世界,人脑将实现相互联网,可读取、拷贝他人的大脑内存信息,无需通过语言,就能实现精神层面、嗅觉视觉听觉等一切感同身受的交流。恋人结婚时,将交换装有大脑神经元电信号解码器的戒指,完成头脑并联,彼此能读取对方大脑信息,因此被称作Brainternet(脑互联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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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e are man and wife, if ever two people on this earth.”

  这是电影的最后一句台词,暗淡的结尾里,裘德朝着挚爱离去的背影发出撕心裂肺的呐喊。乔看上去眼眶湿润,一边用纸巾轻轻擤了擤鼻子,一边轻轻做了向左滑的手势,荧屏自动回放了电影的最后一段。

  “你还好吗?”我问她。

  “没事,我只是觉得很美。‘世上若有最后一对夫妻,那就是我们。’你能想象吗?那时候的婚姻是什么样子?”

  我一时不知怎么回答,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就势低头轻轻吻了她。她的额头温暖甜香,“其实现在距离原著问世刚好三百年,听上去时间很短吧,你能想象吗?”

  “你确定才三百年?我不相信。”

  “那我们打赌吧,如果你输了——”

  “输了怎么办?”乔俏皮地望着我,眼神如夜雨一般温柔。

  “那我们就结婚,而且并联。你敢吗?”我放下酒杯,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戒指,一粒荧光微微闪着。乔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张口结舌。

  她很快又恢复不屑一顾的表情,用极为不服输的语气,反问我:“你是问我敢不敢打赌,还是问我敢不敢和你并联?”

  “都是。”我故作镇定地回答,尽管我感到我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乔毫不犹豫地向智能中控系统问询托马斯·哈代《无名的裘德》的出版年代。一个冷漠的自动应答声:公元1895年。我用胜利者得意的眼神望着她,把戒指又举高了一点。它在黑暗里微闪如一粒星光。“你愿意和我结婚吗?乔。”我整理了我的表情,认真向她求婚。乔望着我,显得严肃——那是我一生中度过的最漫长的几秒钟,没有之一。然后她终于笑了,那是我此生最爱的笑容。她轻轻凑到了我的耳边,说:“We are man and wife, if ever two people on this ear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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