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石堂连忙道:“听着,听着,你不是想做这几个高难度产品吗?我先打听打听市场,行,咱就上。”
柳钧横他爸一眼,“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这张计划,爸你看看,大约需要多少研发资金。”
柳石堂笑眯眯接了一叠纸,但是稍微仔细一看,他笑不起来了。“阿钧,怎么要这么多特种钢?这种的国内不能生产,贵得要死。还有这个,这个,要这么多干什么?”
“刚才我就是在跟你说嘛,你没用心听。这个产品是一个系列,汪总说目前国内用的都是靠进口,市场不会小。市一机曾经想做,但是满足了尺寸,就满足不了强度,产品总没法过老外检测关。我之所以选这个,因为正好我接触过这种产品,算是投机了,我们基本上可以确定用材,和大致处理步骤,不用再像汪总他们从无到有地摸索。但是我需要获得一系列的试验数据,这些数据无法投机取巧,只能一次次地试,并结合数学分析,拿出材料在不同温度处理后的拉伸、压缩、扭转数据,并分析金相,在模拟工作环境下测试疲劳强度。只有掌握这一系列数据,我们才能做出最适合的设计。”
“阿钧,好是好,不,一定是好,但是费用也大啊。你……这不是你们德国公司,钱多。”
“我已经考虑到,所以我取样点设得比我们常做得少很多,分析计算的工作反正是我做,不需要工资支出,我因此添加了好多。至于开支,我愿意投入我这几年的所有积蓄。但是我需要跟爸爸签个合同,按照我们的投入比例确定未来的利润分配。”
柳石堂被儿子所有的话搞得一愣一愣的,但显然有个关键问题他可以非常轻易地解决。“阿钧你不用跟爸爸谈分配,我的都是你的,只要你拿着爸爸就开心,一样。明天我就可以把所有产业全转到你名下。”柳石堂太了解儿子,早知道这小子有良心得不得了,所以他完全可以慈父到底。
柳钧的脸却变得黑里透红,爸爸这一说,就显得他小人之心了。柳石堂见此忙替儿子开解,“当然你说的也有道理,我知道外国人都是亲兄弟明算账。但我们是父子,打死也是父子,我们没账可算。”
柳钧收起愧疚,严肃地道:“爸爸,我继续说。我们相对市一机已经有相当大的优势,那就是我们能保证沿着这条路走下去,虽然研发耗费高,耗时长,可我们一定出成果,有回报。别人做不了的产品,我们能做,这就叫技术门槛。门槛,是利润的保证。我们再不能做这种按照原材料重量计算价钱的低附加产品了,那没出路,只要遇到经济环境变化,首先覆灭的总是这种企业。”
正经工作面前,柳石堂也变得一脸严肃。“你给爸时间,我好好调查调查你说的产品的市场。爸明天继续出差,这边厂里的生产你看着。其实也不用多管,多打电话给爸爸就行。”
“爸,如果市场不错,虽然研发费用很高,可是这笔投资值得,你会不会支持我?”
柳石堂痛苦地揉了半天脸,才道:“爸砸锅卖铁都支持你。只要这个厂的壳子还在就行了。”
“爸,谢谢你。这将是我第一次独立试制产品,我一定做好。”
柳钧一激动,就给他老爸一个大拥抱。柳石堂被搞得面红耳赤的,“跟爸还说谢,说什么谢,呵呵。”可是柳石堂心里却是滴着血地盘算研发费用。粗算下来,他所有的积蓄,儿子所有的积蓄,加起来都还不够,他还得卖掉一些资产,甚至借债,才够这笔研发费用。可是,他决定相信儿子,儿子的选择一定有儿子的理由。但柳石堂很快就想到一个现实问题,“会不会你千辛万苦做出来,人家一拿去就可以照样模仿了?”
“要模仿,市一机早模仿了,可他们再模仿也没法解决强度问题和接触漏油问题。除非获得我的实验数据,要不然没法模仿到位。”
“噢。”柳石堂这才放心,“你的数据就跟云南白药配方一样,回头我们开个银行保险箱,把数据存那儿。”
柳石堂又拖着儿子问了起码三个小时,直把事情来龙去脉全都搞清楚,到这时候他也热血沸腾了。眼看这是个回报极高的项目,即使赌注极高,可赢面也极大,那么为什么不下赌注?柳石堂是对儿子这个洋博士多少有一点儿迷信。他可以不信国产土博士,可他一定信洋博士。
柳石堂出差去了。因为打听的事情关系重大,他找的人挺多,朋友介绍朋友的,走得越来越远。好在前进厂一切按部就班运作,无须柳钧操心。唯有一星期后原材料用完,别人不敢越权操作这种大笔钱进货的事情,只有交给柳钧。柳钧问了爸爸,径直找去爸爸常联系的一位据说经常提供最低价的奸商。柳石堂提醒柳钧必须小心那奸商,在电话里好好教了几招。于是柳钧紧盯着奸商装车,过磅,发货,然后坐上前面一辆货车押货指路。没想到车到红绿灯时,他们前车过了,后面一辆车被红灯堵住。他们这种货车路上又不能等,到处都是交警提着罚单。好在等柳钧的车子到了前进厂,十来分钟后,后一辆也摸上门来。上地磅过秤,稍少了点重量,大约是汽车跑掉了点柴油。过完地磅,司机就将车在院子角落一停,到处找厕所解决问题去了。磨磨蹭蹭回来开进车间卸了货,出去空车过磅,前后加加减减正是原来重量,这一趟差事才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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