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下的事,就是崔冰冰上阵。她身处金融系统,在系统内上上下下跑得熟透,只要找对了人,那么这等一口咬定非原则性问题的小事就成不了原则性的大事。当然,罚款还是要交的,只是不需要割肉。坐牢就更不用提。问题在职业妇女崔冰冰手里处理得轻而易举。
其实据柳钧探知,工业区经过这么一番整肃,最后没一个坐牢的。这年头,谁也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能在工业区办上几年厂子赚上几年钞票的,谁上头没有几条路子啊,几年下来,没亲戚也培养出朋友了。柳钧回头再看,不过是虚惊一场。
最头痛的还是公司本身的问题。产品的保密工作永远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有工人记性好,动用五鬼搬运法慢慢将图纸一条线一个数据地泄露出去的,有职员跳槽带走思路的,还有被模仿的等等。罗庆终于忍无可忍,他提出一个方案,公司既然因为用材问题和质量管理严格问题,而不愿降低成本,导致无法与模仿偷盗者竞争,不得不在研发上加大投入不断提升产品层次,简直是形成恶性循环。不如在腾飞品牌之外设立类似服装的二线品牌,单独另辟车间或者厂区,专门跑量做与市面上差不多质量的产品,这样一来,谁都知道偷了腾飞的技术没意思,漏洞不堵自绝。而又因为另辟场地,不影响现有工人的品管意识。还可以让腾飞研发中心的技术延长生命期。
罗庆给柳钧举例,过去VCD这么贵,大伙儿手里钱又少,那么对不起,都买盗版,即使图像模糊也忍了,道德滚一边儿去。当年有人大魄力,一举降低正版VCD价格,大家一看稍微贵价就可以看正版,当然不再买盗版碟。而市场却还可以推出更高价的清晰版,满足部分特殊人士的需求。这就是市场。很多时候只要政策适当,善用市场那双看不见的手,反而事半功倍。
罗庆说这些,不过是抱着“不说白不说,说了是白说”的心态。因为他放弃人人争抢的公务员职位来到腾飞协助柳钧,正是因为他与柳钧有差不多的理念,科技是他们的宗教。他平时对业务人员的训诫中,也永远带着类似的内容,培养同事为腾飞的高品质理念而骄傲。可是现实摧毁理想,劣币驱逐良币的市场让人动摇信心。
柳钧听了却道:“这个问题我已经不止考虑一年两年,就像大众旗下不止一个品牌,单国内就有一汽大众的捷达、宝来,和上海大众的桑塔纳、POLO、帕萨特等,定价不同,品质自然也大大不同。可是早年资金不够,而且人手也还没培养出自觉,这个问题不能考虑。尤其是同一厂区不同品质平台,最终结果肯定是上至管理人员下至工人学好很难,学坏很容易。”
罗庆不禁笑了:“我还以为你会一口否决,甚至说我堕落。那么现在的机会合适了吗?我倒认为正合适,中心现在致力于东海一号配套的研究,眼下新产品开发不多,正好方便我们炒冷饭。”
“是这个理。我现在的想法是,腾飞原封不动,另外找地方建立新工厂。不同的品质,放不同的厂区,免得混淆腾飞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品管理念。但是……这就需要大幅资金投入,另起炉灶,不易啊。”
罗庆却看着老板的两只黑眼圈,直言不讳:“财力是个问题,可我看相对柳总而言,精力更是个问题。新爸爸不好当啊,哈哈,我就是个过来人,根据过来人的经验,恐怕柳总得等宝贝女儿断奶之后才有精力打理新厂事宜。可事不宜迟啊,柳总,目前中心出品减少,而市场永远是沉舟侧畔千帆过。”
“对,精力。我太太的朋友威胁我,一周岁远非尽头,带孩子最辛苦的时期是从孩子会爬会走开始,一直到上幼儿园之前,你永远无法想象孩子哪来这么多精力。所以你看,不能拿精力作借口,该做的事,立刻就得着手。”
精力不是借口,可没有精力再建一座分厂,却是事实。柳钧咨询家大业大的申华东,申父申宝田刚发家的时候,又是如何分配精力。申华东只有一个答案,“股权激励”。于是事情兜兜转转,又回到曾经被柳钧否决的董其扬的提议。申华东告诉柳钧,当年他爸一个人忙不过来,就想出一个主意,将公司几个主要骨干职工变为股东,把一个老板忙不过来,变为几个得力股东一起忙活,在全市率先进行股份制改造。效果立竿见影,他放学回家终于可以见到爸爸了。
“我也想过这个办法,可是我不愿上市,不上市的股权激励有效吗?”比如董总就看不上。“与年终奖又有什么不同,大家都不傻。”
“我家股改时候也没奢望上市,上市是股改之后很多年的事。可股改前后,人的积极性完全不一样了,也没人再提离职。就像原本你只是告诉驴,只要把车子拉到终点就有胡萝卜吃,那条胡萝卜很抽象,现在改成在驴脑袋面前挂一只一路够不着的胡萝卜,所起的作用完全不一样。人的心理就是这么微妙,即使明知没有区别,可依然容易被挑逗。你这个做硬科学的很有必要学学我们的软科学。”
柳钧听着频频点头:“如果我股改,索性引入投资股东,可不可行?”
“如果我还在管市一机的话,我会说可能可行。现在我可以明确告诉你……”申华东一声冷笑,“我现在知道如今的资金多的是高产出的出路,谁耐烦投入到你们这种制造工厂。有那个钱,还不如买一块地皮放着等增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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