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承认外传我的测试数据?”
“对不起,我最先想反正你爸也不怎么样……”
“我爸不怎么样与你偷盗测试数据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你替天行道?”柳钧说到这儿,想到余珊珊将杨巡市一机的秘密透露给他,他当时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那么该如何定义正义与出卖?用每个人心中那一把尺子?
“你爸怎么样,我对你不方便说……”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亲君子远小人?”
“可惜我没那么多选择。我儿子还得靠着我才能进市一机。如果有机会,我也不会在你爸家里多做。”
“既然你这么坦白,那么我告诉你,你偷盗的是完全由我个人劳动出来的成果,你直接伤害了无辜的我。然后市一机凭此偷盗我的专利,又凭强权打击我的维权,你看,这就是我今天躺在病床的原因,你间接又伤害了无辜的我。我请问你有何脸面和胆量站在我面前?”
“这么严重?可我儿子说他只要讨教一个思路。”
“这是你对我的辩白,还是给自己找的借口?其实你心里是清楚的,对不对?我今天也把话跟你坦白,弱者与强者的对抗,结局就是我的现状。我拜托你别在我面前晃了,你刺激我的犯罪心理。”
“可是我没选择,我是你家保姆。”
“无赖。”柳钧只能自己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傅阿姨却是脸色大变,“我不是。因为是你,我觉得对不起你,我明人不做暗事,我也知道这话说出来不妥。但相比你爸,我好多了。”
柳钧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更是刺激肋骨的疼痛。他无法理解傅阿姨的逻辑,又是被自己身体的剧痛打倒,只有继闭目之后闭嘴,惹不起躲得起。
但很快,一室的寂静更凸显走廊外的吵闹。柳钧气鼓鼓地聆听室外的嘈杂,靠着辨别室外的声音来平静自己的情绪。一会儿,刚开的手机有电话进来。他忍痛举起,睁眼看到的是余珊珊的号码。余珊珊问他是不是遇袭,是不是与杨巡有关,她很后悔交给柳钧那两家外国公司的信息。因为傅阿姨在场,柳钧只能用英语作答,他阻止余珊珊这种时候来医院看他,被杨巡看到并怀疑上并不是一件好事。
但是病房是公共区域,病人没有隐私,从门口涌进来的三个公安人员打断柳钧的电话。正当柳钧思索该如何应对有关被袭问题的询问,公安人员却与傅阿姨有问有答,随即带走傅阿姨,罪名是侵犯商业秘密。柳钧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看到傅阿姨本来已经被他责问得苍白的脸色变得益发苍白,看到傅阿姨被强行带走时候投向他的惊慌失措的一瞥,他说不出话来。
不久,又一名中年妇女进门,带着柳石堂的纸条,说是新保姆,来照顾柳钧。柳钧有些看不明白。直到两个多小时之后,柳石堂空闲点儿,才来电告诉儿子,他不能因一次证据不足轻易放过傅阿姨,他愿意忍耐,寻找新的机会将傅阿姨,尤其是傅阿姨的宝贝儿子一起处理了。没想到他而今需要忍气吞声与杨巡合作,那么他将傅阿姨作为合作条件向杨巡抛出,杨巡配合了。跟傅阿姨一起被捉拿归案的还有傅阿姨的宝贝儿子。杨巡却大可将责任推给傅阿姨的儿子。不管怎么宣判,即使只关几个月,也够傅阿姨母子喝一壶。
柳钧不禁想起他刚才对傅阿姨的警告,弱者与强者的对抗,结局往往以弱者失败告终,不幸言中。他感慨万千,却不敢再往深里想。
幸好,很快有杨逦一下班就来探望他。天冷了,杨逦穿一件米色大翻领风衣,显得很怀旧。但是杨逦与柳钧相对无语。杨巡一早就冷笑着告诉杨逦,天下没有摆不平的事。杨逦没想到柳钧竟会如此没血性,但她却也因此有勇气来探望柳钧。可见了面,又无话可说,默默坐了会儿,又默默走了。很快,市一机将引进一位管理人才,该人才原是一家外企的副总,又是在职读的MBA,思想前瞻,行动泼辣,杨逦将进入市一机的财务部配合工作。第一步,当然是将市一机市区工厂拆迁至郊区。前进厂当然也在拆迁之列。但是杨逦没将这些告诉柳钧,至此,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柳石堂旋即赶来,连晚饭都没时间在外面随便吃一口,看到儿子脸色比早上稍好才敢放心。为了安抚年轻而急躁的儿子,柳石堂拿自己对傅阿姨这种小人物的忍耐作为教材教育儿子,其实人时时刻刻都在忍耐,一时的忍耐没什么,最终胜利的唯有两个字:实力。他让儿子向前看,别气馁。
柳钧无奈地听着爸爸的教育,其实他现在最需要安静地躺着。可是柳石堂此时着实兴奋,为前进厂出售而复杂地痛并兴奋,柳钧怎么提示都没用。柳石堂今天终于失去心爱的前进厂,现在能倾诉的唯有儿子。可是他又不便在拍板出售前进厂的儿子面前提起他的失落,他唯有用滔滔不绝的“忍耐论”来释放自己的话痨。期间钱宏明来电问知柳父在场就说明天再来,都没打断柳石堂的高谈阔论。
可柳石堂到最后,还是忍不住道:“阿钧,从今天起,前进厂没了,爸爸也告老还乡了,以后都看你了。待定的新厂名不能再用‘前进’两个字,你想好新名字没有?不叫前进又该叫什么,有没有差不多的?”
柳石堂说这话时候带着浓浓的失落和留恋,即便是被轰炸得烦不胜烦的柳钧都听得出来,看得出来。柳钧不由自主吐出两个字:“腾飞。”柳石堂勉强笑道:“好啊好啊,这下比前进还快了。也是,留学不是白留的,老子交到儿子手里,儿子做得更好,这日子才有盼头不是?一代比一代强,爸爸很高兴,被淘汰了也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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