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我都说不来了,你何苦还准备这些?”燕云拈了一颗番茄玩着,“难道你算准了我最后会来?”
“我没那本事。”玮南笑笑,“就打算给你过生日,你来也好,不来也好,我就是这么打算着。”
“如果我今晚没来呢?”
他愣了下。
“如果我今晚没来你怎么办?”
他忽地一笑,“我就这么坐着,想象你在这里的样子,我自己想象。”
她也笑,却突然难过起来。
玮南说:“老板上周签我了,碰巧有个师兄叫我去深圳,后来想想还是算了,这个老板对我不错,就一心一意跟他干吧。”
“不要把所有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什么?”
“哦,我是说,你不要太信一个人,完全把自己交给他。”燕云随口说说的样子,“譬如你的老板,老板就是老板,他用你给他赚大钱,你跟他赚生活费,各取所需的关系,所以有更好的槽只管跳去,打工皇帝的身价都是跳出来的。”
玮南斜斜嘴角,“多麻烦啊。”
燕云叹气。
“好了,你闭上眼,我送你生日礼物吧。”
“又玩什么啊。”燕云装作无奈,又有些好奇。
灯关了,她慢慢睁开眼睛,黑暗的墙上闪现出一行七彩激光的字样。
亲爱的燕,生日快乐。
她惊喜地叫:“你怎么弄上去的啊?”
玮南不答,拉她跑到阳台上,一手张开印着空心字的透明胶片,一手打开激光电筒,对面大楼的墙壁上也跳出这行亮字,再仰起头,激光电筒照亮低垂的云幕,光束里漫天银色粉尘般的雨茸,一两粒星子在流云间隙晶莹如钻,像是做梦吧,春风湿重如微醺的鼻息,那写在云上的呢喃——亲爱的燕,生日快乐!
她眼里亮晶晶的,脸颊红着,两手撑着阳台,像个小姑娘一样跳着。
玮南握住她的手,一串红宝石手链凉凉润润地环住她的腕。
“你哪儿来这么多钱?”
“第一个月的薪水。”
“全花了?”
“全花了。”
“明天你吃什么?”
“大不了去财会预支。”
“你怎能全部都花了呢,也不留条后路,你想干什么啊?”
“想——给你全部。”
这个不现实的人,这个没脑子的人,这个中看不中用只会玩浪漫招式的人。
可是,这个有心有肺的人,这个让她的心不停地软掉软掉,总也舍不掉的人。
那晚心胸里满涨着无法命名的非哭非笑的情绪,接连几天都消减不去。
不要那么快让我选择吧,就现在这样好了。
她翻来覆去地想。
手机不定期会收到一些笑话短信,很多笑话其实一点儿也不好笑。
这天却有一个老笑话,让她扑哧一声笑开了。
古时候,齐地有个女子,两个男人追她,东家小子丑,但很富,西家小子帅,但很穷,她拿不定主意,世间事哪有十全十美,女子说,我要吃在东家,睡在西家。
奶奶的,这不是我的前世吗?
7
那天晚上,杨克还真没发现她已经走了,他醉得不成样子,被人抬回去的。
隔天酒醒他才打电话来,这些应该算是哄的话吧,“你要有老板娘的度量,跟员工计较什么?你要会行事做人,你要给男人面子!想要什么拿钱再买就是,我的人民币不分你我,我的就是你的,随便拿。”
她想,拿就拿,不拿白不拿。
可是还没开始拿,杨克倒向她要钱了。
怪他不带眼识人,天天什么兄弟手足有福同享挂在嘴上,偏偏坑他的就是这些人,经理李大嘴和客户串通,提了两百万的货然后人间蒸发,现在厂家要钱租户要钱员工也跟着要钱,看来这关他是栽了。
“我能有什么钱啊,也就几万块,都给你也不够啊。”燕云说。
“把咖啡馆拿银行抵押,贷个几十万救急。”
“那是我的咖啡馆啊!”
“什么你的我的,到现在你还跟我分谁的。”
“我不管,我总共就这么点儿东西,眼看公司大批炒人,要是连这小店都没了,我喝西北风去啊?”
“你怕什么呢,周转过来我加倍给你,现在最重要是救燃眉之急!”
“我怎么不怕?要是你也跑了呢,我手上什么都没有,那我怎么办,我找谁哭去,你怎么不为我想想?”
杨克脸色铁青地瞪着她,不恭地笑了声,“你就是不信我嘛。”
“不是不信你——”
“那就是人民币比我亲嘛。”
“不是钱的问题——”
“不求你!”他摔门而去。
不是,不只是钱的问题,山一般的门响震得她微微发抖。她不能手上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的人怎么等待明天,什么也没有恐惧就会找来,一堆一堆地来,成群结队地来,像夜色迅速占领街市、草坪、房子、房子里的每个窗口。
杨克一定很恼恨她吧,他不会懂她的解释,他现在也不需要解释,如果解释后面不是现金。
其实她也难受,怎样都算亲密地走过一段,本来还想过走得更远不是吗?
她当然希望他好,他好她也能跟着好,可是就像一场合作,各自都有底线,自己本来也不是什么伟大无私的人物,她的投入就这么多,只能这么多,真的不是钱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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