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婚还能结吗,当真是合伙做生意,可是做生意还按股份制分红不是吗?
杨克不懂她,她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精明,那么现实,他永远不会懂得,他所懂得的爱情永远只是搞搞活动。
而那个懂得爱她的人,那个她扔下的人,那个她夜夜搁在心上辗转的名字,你还好吗?
那个人会懂得,会懂得她的恐惧和逃离,会宽恕她的懦弱和纠结,他曾给她全部,她不是不肯报以全部,她只是天生的胆小鬼,习惯退缩几步之后再往前,而一旦决心往前就再不后悔。
是的,她世故,她爱自己比较多,然而他真诚展示给她爱的风景,她一辈子都难忘的细节、体验和恩情,她珍惜的她在乎的,她不是说放就能放下的。
面对吧,面对自己的心虚和不安,这些日子,哪天早晨醒来第一个念头不是关于他?
无论玮南怎样,只要他一息尚存,她就陪他,认了吧。
她是一口气跑上九楼的,在医生办公室门前却突然怕起来,会不会太迟,还来不来得及?
“周玮南?走了。”
她浑身冰冷。
“误诊,他是急性肺炎,好了,那还不出院啊。”
“谢谢,谢谢!”她语无伦次,走了几步又回头,“谢谢!”
谢天谢地谢谢日月星辰谢谢医生谢谢祖国谢谢神奇的宇宙谢谢万物众神!
她心里乱七八糟的念头上跳下蹿,急匆匆赶去玮南的小屋,平常她很注意仪态容颜,今天全顾不上了,敲门时手还扶在腰上喘粗气。
开门的果然是玮南,好好的玮南,整个的玮南,最正常最迷人的玮南。
“你终于出现了,可今天不是二、四、六。”他微微挑起眉毛,有些惊奇。
她不说话,跳上去抱住他的脖子,她紧紧地抱他她要深深地吻他她要咬他。
谁知玮南稍稍退后一步,轻轻挡住了她的手臂。
“燕云,我屋里面的人刚睡着。”
她心底一惊,有不好的预感,却还笑着,“女人?”
“我女朋友,前些天专程来护理我的,她在北京读研。”他相当自然地说道。
“你什么时候有个读研的女朋友?”她冷笑。
“我们中学就开始了,家里人都知道。”
“不要脸!”
“不可以用这个词。”
“那我算什么?”
“你也不只我一个吧。”
“你早知道?!”
“不要把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你教过我,我不是一个好篮子,你也不是。”
“你也不是什么好鸡蛋,你是浑蛋臭蛋皮蛋王八蛋!”她急得乱骂。
玮南反而被她逗笑了。
她也觉得可笑,笑着又觉得心里悲凉,“原来你全部都是骗我的。”
“不可以这么说。”玮南不笑了,“跟你在一起的每句话每件事,我保证,都是真心的。”
他把手放在胸口,深深望着她,“那你呢?我差点儿病死,我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时候,你在哪里?你要说来话长地解释一下吗,我知道你很擅长解释。”
顷刻间好像所有眼泪都要涌出来,不能哭,不能,回去,给我回去,她咬咬嘴唇,佯装镇定,“我是来说再见的,对了,是以后都不用见的意思,我就要结婚了。”
他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只是站在门口目送她下楼,摆摆手,似乎有一些落寞,当然也许那是她自作多情,因为他天生就是那副落魄的气质,站在门边容易给人那样的错觉。
他站在那里看了她多久呢,一直没听到关门的声音。
“那你呢?”她想起这句,眼泪已经流了满脸。
那碗鸡蛋红糖羹在手上和嘴里的温暖是真的,躺在温柔臂弯里笑着迎来清晨的甜美是真的,看到自己名字亮在春夜的云端心就甘愿地彻底覆没是真的,大雨的夜里背着他摔在楼梯转角那疼和眼泪是真的,许多个日夜的不忍不舍不安不忘不放是真的,是真的,可是,你知道吗?
她边走边哭,走出小区,走到大街上,身边一辆摩托车驶过,劣质化油器喷出一股黑烟,刺鼻的汽油味把她熏醒了。
此时此刻,他和青梅竹马的女朋友在一个屋里睡觉,想象不到的香艳旖旎温柔快活,你傻乎乎地站在马路上,哭个屁啊。
人生是场大冒险,这世上谁都靠不住,但至少杨克还有诚意签一份法律协议。
她站住,背转身拿出小镜子,理顺长发擦干眼泪补补妆,甩甩头。
找杨克去。
平沙落雁
那晚月圆,他抱琴而睡,梦中,听到《平沙落雁》的箫声呜咽,悱恻悠扬,眼闭着,心里很清楚,箫声就在耳边,仿佛还带着清凉的气息。
1
月白风清,院子里的红砖地像一幅幅小笺,上面或密或繁,是斑驳的相思树枝叶倒影。
有沉郁的古琴声低低拨响,轻盈虚飘的泛音,如一只行止不定的孤鸿,起而又伏,起而又伏。
那抚琴的年轻男子安坐于廊前的石阶上,夜色如水,他的白衣分外似雪。
他叫平沙,平沙落雁的平沙。
屋门轻轻地推开,一个静雅却又憔悴的妇人披衣而出,她无声无息地望着他优美的背影,眼里幽幽忡忡。
琴声倏地收起,平沙回头,歉意地说:“妈,我吵醒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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