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停了停,她走了,带上门的最后一刻,黎东不经心地回头瞥一眼,白色洋装的背影,瘦瘦小小,并不眼熟,也不扎眼。
桌子上并没有留下什么意见,黎东又是笑笑。
走出来时,秘书黄蔷刚端着一杯咖啡回来,皱皱鼻子甜笑,“黎经理,刚想给你送去。”
“原来你走开了,难怪刚才有人来我都不知道。”
“哦,是苏荧吧,我刚才看见她过去。”黄蔷撇嘴,“她能有什么大事啊,小眉小眼的一个人。”
黎东扬扬眉毛,笑笑。
2
周五例会,三大部门的员工济济一堂,公司的新楼盘就要上市,老板娘发话,给我拿个新鲜热辣的营销方案出来!
自由发言时间,人声涌涌。
黎东兀自锁眉权衡,黄蔷忽然凑过头来,扑哧一笑,“黎经理,你看那个,那个不就是苏荧吗?”
黎东随便看过去,规划部那边,几个女孩子呢。
“那个,穿咖啡色毛衣的,一根竹棍似的,还梳辫子呢。”
那个苏荧确实很平淡,小脸,细眉眼,却很庄严自若,两条麻花辫子垂在肩上,像民国时代教会女校的小女生。
但黎东厌烦黄蔷的嘴碎,“那又怎样?”
“不自量力啊,不识趣啊,说出来你会笑死。”黄蔷兴致勃勃,“她看上你啦!没事就上来问这问那,想找理由见你,我全帮你挡了。”
“人家也许真有事。”黎东随口说句,没兴趣睬她,低头翻资料。
黄蔷继续,“她们十楼规划部的事情,与我们销售部何干,她们没头儿啊,我们何必蹚浑水?再说啦,她一个新丁,哪儿也没轮到她讲事吧,我们经理忙着呢!”
黎东装作没听见,也不放心上。
散会,他收拾好材料,起来整整衣服,抬头看。
那个苏荧正在等他。
黄蔷的比喻虽然刻薄,但苏荧的确细瘦,全无发育迹象似的,两条麻花辫子愈发显得单薄伶仃。
眼下这女孩好像鼓足了勇气似的,双颊微红,细眉眼微亮,等他。
“有事吗?”他淡淡的,却不停步。
她只好紧跑两步跟着他,“黎经理,我很想调到销售部工作,我觉得更有挑战性,我很想锻炼一下自己。”
黎东笑笑,径自往前,“这我做不了主啊。”
“你能的,谢副总说要看你要不要人。”
“你学什么的?”
“南开建筑系。”
“很好,规划部最需要这样专业的人才。”
“可是我不喜欢规划部,我想跟着你干,跟着你学点儿东西——”
“记住,是公司需要你创造什么,不是公司为你创造什么,好啦,就这样吧。”黎东在办公室门前挡住了她,不管她的欲言又止。
点点头,潇洒推门进去,心里有些浅浅的骄傲,和浅浅的轻慢。
连他自己也要承认,自己的神气是女人惯出来的。
然而这一天还不算完,很晚他才下班,一手插了裤袋,一手悠荡着钥匙去取车,嗬,空旷的停车场,那个小小的苏荧,抱着细瘦的两肩,怕冷似的,低头在那儿转悠。
“你不是在等我吧?”他语气戏谑。
苏荧“呀”的一声惊喜点头,“黎经理,你这么晚才下班啊,我等了你好久。”
他鼻子里哼了一声,只顾开锁。
“黎经理,如果我这次能拿出一个很棒的营销方案,你会不会接受我?”苏荧期待着,细眉眼里也有自信。
“好啊,也许。”他急于摆脱她,匆匆上车,关了车门,客套地连一句“上车吗”都省了,他自己的解释,何必给她希望,那才是害她深陷呢,也就心安理得地绝尘而去。
公司大楼前,他在后视镜里看到财务部的主管会计洗冰,想了想,把车倒回去,摇下车窗,沉着地叫她一声:“洗小姐。”
洗冰显然有些吃惊,她是个拘谨慎言的老姑娘,常年一条褐色花纹的丝巾守着颈子,好像守身如玉。
黎东笑了,传说中最杀人的微笑,浅浅地挂在唇边,恰当的温存和恳切。
“洗小姐,这儿不好等车,我送你,好不好?”
洗冰脸颊微红地点头。
3
年后的房市多少有些淡,新楼盘地段偏远,如何夺人眼球?
交来的方案多、长、大、旧,看得人可恨,晚上十点,该是曾黛走秀的时间,仿佛见伊人纤纤袅袅,眼睛茫然地搜索满纸的铅字,黎东有点儿分神。
忽见纸上有个“黛”字,他眼前一亮。
再定睛看——
“黛瓦、马头墙、翘檐短亭、小桥院落,以中国式建筑和传统园林风格,打造优雅的东方情调家园。”
新!他击案叫好,急急看下去。
“这里不仅是天地相接,房树相映的居所,更倡导家人和睦、邻里和谐的亲情,力图把楼盘打造成蕴涵着浓厚的中国传统人文思想、洋溢着中国式亲情文化的社区——‘小桥流水人家’。”
太好了,这是谁的脑袋啊,他去找签名,笑容僵住。
苏荧。
“小桥流水人家”楼盘的营销方案正火热进行中。
珍姐很是欣赏,只是她把功劳记在黎东账上。
早春二月,苏荧的方案没有忘记这个,方案中早有“寻找春天,放飞希望”的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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