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她刚接了一份兼职,提成高,工作轻松,不过是偏门,那间公司在繁华地段租了层楼,一年到头都有高级职位招人,且条件诱人,应聘者要交五千块保证金,进来工作保证你挨不过试用期——赚的就是保证金。
葛珊是这公司的中介,这份工不大光彩,其实她也知道,如果不是急着用钱,也不至于走到这步,即使这样,弟弟那边的电话还三天两日地来,她恨不能三头六臂。
现在转机来了,简历寄出不够一周,富翁的代理人回复约她见面,葛珊想着见面如果顺利,就快快辞了这兼职,背水一战,全力以赴嫁入豪门。
杨一炼就是这个时候来找她的。
女生宿舍楼下常年都有等待的男人,他们或坐或立或徘徊逡巡,杨一炼在里面,葛珊根本就没看出来。
眼前这张腼腆喜悦的笑脸,有些眼熟,葛珊突然想起,心里暗叫一声。
“你怎么来了?”
杨一炼含糊地答应了一声,见她抱着大摞的书本,自然地伸出手去,“我帮你拿吧。”
葛珊警醒地看看周围,她得小心,听说富翁会找人跟踪调查应征对象,随即堆起客气的笑容,“不必了,我要写论文,忙死了,不能陪你逛了。”
杨一炼笑着:“没事,我只是过来看看你。”
葛珊且说且走道:“难为你这么远地来一趟,不好意思啊,下次有空儿我去D城看你!”
杨一炼跟上两步,“哎,你不用去D城找我了,我已经辞职了。”
葛珊不解。
杨一炼又道:“我在北门租了房子,离你这儿很近,我刚才计算了一下,走路只要十分钟——随时可以来看你。”
葛珊冷了面孔,“什么意思,你辞了公务员的职务来这里,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我还不知道,这两天我正在找工作。”他笑着,如一的纯真。
葛珊心里倒抽口凉气,这傻子,真的和我赖上了,这可是非常时期关键时刻啊。她冷一冷脑子,马上有了主意。
“找工作啊,我给你介绍啊,大公司,高级职位,高薪、福利好,肯定适合你,只有内部关系才能进去呢!”她重新笑起来。
“你真好,还帮我介绍工作。”杨一炼满脸感激。
整点报时时间,学校山上的大钟恢宏地回响,杨一炼仰着头去看,孩子似的纯真,葛珊急忙快步离开。
5
年轻富翁的首次见面,定在周六中午的蓝莓西餐厅,事情如葛珊想象般顺利。
正是秋意浓的时候,早上就淅淅沥沥地下雨,凉意透骨,葛珊穿戴好,富翁的沃尔沃轿车来接她,汽车穿越冷飕飕的雨、辗过湿漉漉的道,玻璃里面暖而安然,葛珊轻轻地在心里叹口气。
这时她忽然看见杨一炼,他迎面而来,没带伞,头上只罩了风衣的帽子,低着头匆匆地往她宿舍走去。
葛珊心虚,不由得低了头,车开得快,忽地把他抛在后面。
看来是关于那公司的事,他定是找她算账来了,就是不怨不怪,也不知要纠缠多少时日,真烦。
然而她不可以分心,蓝莓到了,葛珊取出化妆盒再端详一下,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浮在脸上,她施施然下车。
里面已经坐着几个女孩了,看来和年轻富翁共进午餐的,远不止她一个,葛珊有点儿失望,但很快就激发了斗志,她笑着,从容优雅地坐下。
午餐之后,是直落的唱K,女孩子们唱的都是英文歌,依次秀着自己的口语,那年轻富翁,身材精瘦,镜片后面是一双踌躇满志又精明警惕的眼睛,他不动声色地旁观,任助手挑起话题,女孩子们争着表现,有一两个急切的,言语里甚至夹了枪棒的,时时惹得他大笑,就像一个戏班主,竖起一串香蕉,逗引猴子们争斗撕咬看热闹,寻开心。
这个联想让葛珊不快,但她随即控制了自己,淡淡地在一边笑去,又是优雅,又是莫测。
葛珊相信富翁分外注意到她了,因为他和她跳了两支舞曲,问了许多话,兴致盎然地。
回去的时候,沉浸在这胜利的喜悦里,她有点儿醺醺然。
然而车近宿舍门前,雪亮的氙气大灯直直地照着前方,天啊,她一下醒来,杨一炼还在那儿。
雨已经停了,屋檐下还滴水,那男人背靠着墙,额前的头发湿了,灯光让他睁不开眼,他转过身去。
葛珊忙对司机说:“哎呀,我忘了今晚要去同学那儿拿资料,劳烦你带我一程了。”
车开了,她心里仍恼着,这个人阴魂不散,肯定要跟她没完没了,要是找到学生科就惨了,被人家知道也不好,真是麻烦,真愿他能突然消失,她皱着眉头,动了诅咒。
这晚她去同学家里挤了一晚,第二天早早回宿舍换衣服,门口的宿管员递给她一封信,封得密实,而且有点儿厚度,“那个小子还想等通宵呢,校警赶他走了,这个是他给你的,千叮万嘱地,你拿好了,我可交给你了。”
葛珊掂掂信封,皱了眉头,这人竟然有这么多的废话?她随手夹在书里,直到晚上吃夜宵才记起来,遂一边吃东西一边拆开,抓了信封斜斜一倒,竟哗地滑出一沓钱来。
6
不知夜深几何了,宿舍的窗户半掩着,秋凉无声无息地摸进来,洗手间不知是谁没扭紧水龙头,一滴水一滴水地滴答,漏不完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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