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那么简单。他下班都挺晚的,我晚上7点就收摊了,经常也等不到他,他就跟我说,以后把水果放在楼底下的小卖部,那地方关门晚,他回来顺道就拿了,钱也留那儿,我第二天再去取。”
“他特爱吃水果,能当饭吃。”
她脸上又有了笑意:“可不是嘛,我一开始也不知道他最爱吃什么水果,他也没说,就留了些荔枝给他,还附了张纸条,问他明天要什么。”
“他怎么回复?”
“他在那张纸条背后写,你剩什么我就吃什么,这人,一点都不挑。那我可没工夫猜他的喜好,反正每天卖完了,哪样剩得多就给他留哪样,香蕉、芒果、鸭梨、猕猴桃,就差榴莲没留过,人家小卖部老板不让。他也挺逗,老在纸条上给我写意见,什么香蕉不够新鲜啊,西瓜皮太厚啊,火龙果剥起来麻烦啊,反正哪,把我说得跟个奸商一样。”
“这样就熟起来了?”
“能不熟吗,卖个水果还得送外卖。后来有一天,我去小卖部拿钱的时候,看到冰柜里有杯西瓜汁,我前一天给他留的就是西瓜,老板说是他给我的。我看他在纸条上写,西瓜太多了,吃不完。”
这么低级的手法,亏他想得出,“于是你就被感动了?”
“也没多感动,就觉得这人吧,很会疼人。”
看来我没把这位伴娘的身份猜错:“后来在一起了?”
她脸上渐有红晕:“是的……”
原来就是她,他曾在电话里跟我说起过,有个女孩儿挺合适,肯定是要带进婚姻殿堂的,我那时候觉得他在扯淡,哪能把这种事说得这么肯定。现在看来,他的预测确实很准,他还真把她带到婚礼现场来了,只不过不是当新娘,而是当伴娘。
“那今天让你来当伴娘,委屈你了。”
姑娘一扬手,“没事儿,我就当送他最后一程。”
是啊,送他最后一程,我们这些人,聚到这地方,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我望着摆在大厅中央的那两副棺材,他的尸体,还有他爹从邻村请来的女尸,都躺在里面,穿着红色而喜庆的寿衣。
要是他没推你一把,两个人一起在车祸里死了,你也不至于只当个伴娘。望着伴娘的眼睛,这句话我怎么也说不出口。
未被召回的故障机器人
删除指令:#18766
听到父亲开门的声音,阿加莎正坐在沙发上和咔嗒做游戏——一种简单的拼词游戏。他们昨天拼出了“地外文明”这样长的词,得到了父亲的表扬。
“阿加莎,爸爸有话跟你说。”父亲坐到沙发上,将5岁的女儿搂进怀里。
“爸爸你看!咔嗒教我的!”阿加莎指着咔嗒的屏幕,上面组合出了“核糖核酸酶”这个词——当然,她并不理解这个词的意义。
“爸爸的阿加莎一直都是最聪明的。”父亲用胡楂顶了顶女儿的小脸蛋,阿加莎“咯咯”地笑出声来。玩闹一会儿之后,父亲继续说道,“爸爸今天收到通知说,他们要召回型号为XU8750的机器人。”
“那是什么?”阿加莎头也没抬,继续用手指在咔嗒的屏幕上滑动。
“XU8750就是咔嗒,咔嗒就是XU8750。”这台幼儿教育机器人刚买回来两天,阿加莎就给它起了名字——因为它走动的时候总是会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
“那什么叫召回呀?”
“召回就是,我们要把咔嗒送走。”
“不要!不准!”阿加莎立马挣脱父亲,扑过去护住咔嗒,一脸不乐意。
“阿加莎,你听爸爸说,他们说咔嗒身上有毛病,要送回公司修理。”
“骗人!咔嗒明明好好的,你看它这么聪明!咔嗒,拼一个长长的词给他们看!”
机器人转眼就在屏幕上显示出一长串医学名词,看得人眼晕。
父亲抚弄着阿加莎的头发,说:“我们把咔嗒送回去,他们还会给你一个新的。”
“新的还是咔嗒吗?”
“不是,但是它会跟咔嗒一样聪明。”父亲不想说谎。
“不行!不行!”阿加莎尖叫道,“我只要咔嗒!”
“要是咔嗒突然有一天坏了怎么办?”
女儿眼睛里都是泪水,“它不会坏的,不会的,要是……要是它坏了,我们再送它去医院,好不好,爸爸?”“好吧。”父亲退让了。
删除指令:#25361
确实像阿加莎说的那样,咔嗒从来没有出过故障,它仍然忠心耿耿地教阿加莎读书、认字、数数、画画。
阿加莎现在已经11岁了,像其他小女孩一样梳小辫子,穿连衣裙。她喜欢读诗,尤其是中世纪的诗,那些一瞬间无法完全理解的句子,总能在时间的流逝中慢慢融化人的心灵。
“咔嗒,我喜欢这首,莱特昂·布兰朵的这首,你读过吗?”
咔嗒的屏幕上显示出几行诗:
晨风也还会吹过我的面庞
杜鹃也还会在枝头歌唱
泥土也还会散发芳香
红枫也还会翻飞枯黄
“就是这个!你脑子里到底存了多少东西?”阿加莎握了握咔嗒的机械臂,这个机器人其实只是一个有着四只轮子的圆盘,有一英寸厚,除了机械臂和屏幕外,外部再没有别的构造。
“咔嗒,你读得懂这首诗吗?”
机器人晃动身子,屏幕上显示着“不,我没有理解诗词的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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