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个小人物的心灵史_强婴【完结】(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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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我明白他们的情绪,但我承认这个绰号肯定对我产生了暗示,它让我怀疑这阵子我在别人眼里是不是有些投机和可笑。我想,我在哪里惹人不快了?

  于是,当我憋着气坐在桌前敲打钟处的二季度计划时,我满脑子推算着这绰号可能是丁宁起的(因为他过去总说张富贵是“小拎包的”),我听见我敲打电脑键盘发出的声音都是:可笑,谁是小拎包?你才是,你才是。

  丁宁在那一头突然说,才子,你打稿子像弹琴,十个指头岔开,手势太大劲,劈劈啪啪,满房间都是你的声音了,满屋子的人脑子就堵塞了。

  汤丽娟笑起来,她说,我觉得你像打机关枪,你以前练五笔可能用的是打字机吧,电脑不用这么大的劲的。她咯咯咯地笑个不停,她说,不过你那架势,真的很有派头。

  我理解丁宁的不快,但我诧异汤丽娟的情绪。

  隔了两天,我就洞悉了她的不快。处长钟处让我写总结,我怎么可以不向她讨教,而让她这个副科长有游离在外的感觉呢?换言之,钟处给了你一个脸,你就真的以为自己长脸了,在汤丽娟眼里,这难保不是与赵金直攀虞局长犯了一样的忌……

  在情境中,没人会来及时点拔你这其中的逻辑。于是,向我涌过来的首先就是各种情绪,以及等着看你手忙脚乱的眼睛,所以,一点点琐事都让我陷入了泥潭。

  5

  当我被视作“钟处的小拎包”的时候,我遭到了“一号种子”丁宁的阻击。

  单位派我和丁宁去马岭镇作一个关于乡镇医疗的调研。

  到了马岭镇,我们跑了当地的医院和几家诊所。晚上在镇招待所,我问丁宁明天是不是还可以去下面的几个村调查驻村医生,这可能是个亮点。

  他吱唔着说,再说吧,明天去那里还得找车,要开一个多小时的山路呢,再说吧。

  丁宁打开电视机,调着频道,我去楼下买一包烟。

  我买了烟,买了几包方便面,上楼来,到门口,听到丁宁在房间里打电话。

  我听到他在说,我明天还想去一下前潜村,了解一下驻村医生,这是制度创新方面的东西,小贺好像有点不想去,小贺说那里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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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领导拎包也要竞争上岗(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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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站在门口,差点气炸,我知道他在给钟处打电话,妈的,趁我不在,把我说成什么了。

  我的方便面掉在地上了。我没去捡,我往楼下去。我想,妈妈的,你要给自己脸上贴金你贴就是了,但无中生有把我说成了落后的对立面,奶奶个熊。

  我气愤地站在楼下的街道上。我想,你想给人拎包你去拎好了,我又不来和你抢那顶“副科”的小乌纱帽,你对我发什么力啊?!奶奶个熊,不就是给领导拎个包吗,还要搞得这般竞争上岗?!

  呸,我往马岭镇的街道上吐了口水。我掏出手机,也给钟处打过去。我发现自己的手机没电了。

  于是我就在马岭镇的街道上找公用电话,这个镇经济不太发达,许多店早早地打烊了。我在夜色中空旷的街道上焦急地找电话机。后来,在一家正在拉卷闸门的小卖部找到了,我对看店的老头说,给我打一个电话,很急很急。他打了一个呵欠,点点头,然后就好奇地看着我这个外地人在打电话。我拔通了钟处的电话,我说,钟处,我是小贺,今天我们在马岭镇收获还是有的,明天我想去下面几个村跑一下驻村医生制,这个素材我关注好久了,这次想调查得细点……

  我听到钟处在那头说,好的好的。

  我说,丁宁在担心明天没有车,我叫他别担心,我想如果明天镇政府派不出车,我们就坐农民车进去……

  我拿着电话,我看着镇上夜空清晰的星光,我想象电话那头的他耳畔鸡毛飘飞,一会儿你来这么说一会儿他又来那么说,如果我是他,会疯的。

  但他却呵呵地笑着。他乐呵呵的声音在电话里远远地传来,他说,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们在外面一定要注意安全。他说,在外面你们要培养自己的协调能力。

  镇上的夜晚清寂,我舒了一口气,我给了那位一直好奇地看着我的老头两块钱电话费。

  他说,你们上班人真忙,这么晚了还要讲工作。

  我说,忙或者不忙都是自找的。

  我回到招待所,推开房门,丁宁在看电视,他笑着问我:这么久,你在下面逛?

  我笑着说,我在看风景。

  7

  丁宁把我当作了竞争者,所以他发力了。他一发力,我就发现办公室里的那些人的注意力就都从我的身上转到了他那边去了。

  我听见“愤青”林伟新他们在打趣丁宁,他们说:丁宁,下班了,你还不走啊。噢,丁宁,你还要上夜班啊?

  丁宁吱吱唔唔。

  其实我们都知道,这阵子轮到钟处执夜班,丁宁每天也都在单位里磨蹭到半夜。

  有一天上午,局里通知开会,我们发现丁宁没来。林伟新说,他还不是昨天熬夜给熬的,这两天他自己在给自己加夜班。

  副科长李瑞说,他加什么夜班啊?

  林伟新、张富贵和我都笑起来。林伟新说,他上的夜班就是教老钟打字呗,老钟不会打字,丁宁每天晚上在手把手地教他五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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