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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没想到,过了一个月,祝响亮自己的气门芯也被人拔了。
拔他气门芯的人是钟处。
钟处的这一举动,阴差阳差地让我舒了一口气。我脑子快乐得差点短路。
2
这事发生在一天傍晚,处长陈方明通知部门全体人员开会。有些人已经回家去了,陈方明的脸色有点苍白,他不停地咳嗽,他对科长祝响亮说,赶紧打电话喊他们回来。
当大家稀稀拉拉地回来后,陈方明轻咳着说,都下班了,还要让大家坐起来开个短会,是因为有这么一点事,涉及日后的工作安排。
他说,刚才党委开了会,会上讨论了各个部门的分工,有些工作重新作了调整,涉及我们部门的,就是"农村经济"这一块从明天起改由综合处接手,我们社研处对这一块的调研暂时停下来。
大家的"嗡嗡"声就涌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停我们的,让他们来做?两年前就是因为他们没做好才由我们部门接盘的呀?”
在嘈杂的声浪中,陈方明开始剧烈地咳起来。最近这阵子冷空气南下,他一直在感冒。程珊珊赶紧给他递了一杯水过去。
科长祝响亮在这边抱怨:怎么又要变了,我们刚刚做顺,怎么可以这样搞的?
陈方明摆了一下手,让大家静下来,他说,虞局长他们也肯定了我们在“农村经济”调研方面取得的成绩。陈方明用手点了我一下说,小贺的文章还见了报,但是,虞局长他们也提出来了,最近几个月我们的研究没有突破和深化,特别是眼下"民工医疗"、"空心村"、“讨薪”等热点问题我们都没展开调研,考虑到我们部门最近别的任务比较重,所以,希望综合处组织人马,近期强化这方面的考察。
科长祝响亮插嘴说,其实,我们已经在准备"空心村"的研究了,我方案都在写了,怎么可以这样搞?!
我对着祝响亮坐的方向,在心里对他喊:活该!
3
祝响亮脸色郁闷。我听着他喋喋不休的抱怨,脑子里一晃而过的是综合处钟处得意的神色。
我知道是他干的。我太了解钟处了。
"乡村经济"这块地盘,原本就是社研处两年前从综合处手里拿过来的,钟处怎咽得下这口气。
社研处做得好,他咽不下这口气;社研处做得不好,那他就正好有理由把它夺回去。
所以说,祝响亮活该。因为自从上次祝响亮、卓立他们对我掏了一通浆糊之后,“乡村经济”这一块,在社研处后来一直处于荒疏状态,没有谁下乡,也没见谁花力气,更别说做强做大了,所以,如今别的部门自然就有口实把它夺走了。
现在窗外的天已经黑下来了,部门会议在一片嗡嗡声中似乎无法结束。祝响亮郁闷的脸色几乎让我遏制不住心里的狂喜。我想:活该!谁让你祝响亮小心眼,谁让你掏我的浆糊,谁让你宁愿把地荒了也不让我种。
我想,上次是自己人整自己人,把自己人整弱了,所以现在就轮到别人来整你了,活该,这叫一报还一报。
在回家的路上,我给综合处“愤青”林伟新打了个电话。我说,我们的那块“乡村经济”被你们夺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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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导是拔气门芯的人(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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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电话那头笑起来,他说,这本来就是综合处的呀,钟处又开始发力了,你知道吗,他又开始发飙了。
他说,你知道吗,最近有传钟处和虞局长又重新进入了“蜜月期”。
他说,都说这次钟处是真正搞定了虞局长,虞局长老婆的妹妹开的公司是钟处的哥哥相帮批审的,甚至钟处老婆也一起入股了……总之他们一下子又好起来了。
4
钟处有没有和虞大头重坠“蜜月期”,这我不清楚,但钟处确实拔了祝响亮的气门芯。
我与钟处虽不待见,但想不到他的这一手却为我解了恨。这世界的情绪真是千绕百缠。连着几天,只要想到这事,我都在心里对祝响亮念一声“活该”。
在我的念叨声中,祝响亮好像真的萎了下来。
他眉宇间开始透出了深重的“没劲”两字。
我听见他对别人说起“乡村经济”被划入综合处这事,语气里尽是通透的解嘲,他说,呵,这年头有谁想多干活了,有什么好做的,是脏活累活,让他们抢去好了,他们尽管去干好了。
他对处长陈方明的埋怨也在迅速升级。他在办公室里哀声叹气,他说:老陈这人想得开,他不与别人争(即不与钟处争),他那么大度,皇帝不急我们太监急什么?
我在一边旁观,看着看着,就发现他那种心灰意冷、没劲透顶的神情,酷似我前一阵子被他拔了气门芯的状态。
我想,这幢楼里的“没劲”可能都是相似的,它们盘踞于各个层次(高层、中层、底层),它们从最高层所在的房间一路铺展到我等小角色所在的格子间,从楼下望上去,每一个窗子里都散发着相似的“没劲”,它们虽属于不同的阶段,但它们的发生模型却基本雷同。
正因为雷同,所以这楼里的“没劲”就总是落入俗套地在每个人头上轮回,人就不太躲得过“一报还一报”的结局。
5
我怀疑,让人在有劲与没劲之间、在被安抚与被打压之间不停歇地颠簸,这可能是这楼里的管理艺术,也是办公室人生在劫难逃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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