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萱,我亲爱的人,我想,你就是我身上那根最最重要的肋骨啊。原来,我不敢说要去扛住闸门,不是我没有勇气,实在是没有"肋骨"的帮助。现在,有了你这根肋骨,我就有了肩着闸门的勇气。
你就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是我心灵的一部分,比我原有所有的部分都要优秀。
爱就是一切。我现在也相信这句话了。校园变得比原来美丽了千百倍,从我身边走过的每一个人、甚至我以前认为丑陋的人,都变得可爱了。而这一切,统统是因为爱的缘故,因为你的缘故。
有一位历史学家说过,历史是不能假设的,但我还是想假设:假如没有遇到你,永远遇不到你,我怎么办呢?
我会疯的,孤独会把我逼疯的。
可是,现在遇到了你,我能够沐浴着灿烂的阳光上路了。
廷生
一九九九年十一月十一日
第四章 荆棘
爷爷们失败了,他们没有获得丰裕、自由和快乐的生活;爷爷们胜利了,他们分担着命运的坎坷和岁月的蹉跎,他们的生命在那一刹那终结,他们的生命却在我们的生命之中大放异彩。
一、廷生的信
宁萱:
昨天晚上--确切地说,应该是今天凌晨,又不期然地接到了你的电话。我还在梦中,我正梦见我们在一起散步呢。当我拿起电话的时候,听到你的声音,我还以为梦境变成了现实。
我想,假如我的耳朵是一台录音机该有多好,我将把你所有的话都录下来,录成几百盘磁带,然后一遍一遍地放着听。你的声音,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我百听不厌。
以前,我虽然有电话和手机,却厌倦、排斥它们。有时,干脆把电话拔了,把手机关了。但是,现在我欣然接受了它们在我生活中的存在,因为在遥远的地方,你的声音通过它们传了过来。
我不再想写别的文章了,只想给你写信。一封接一封地写。我又不想给你写信了,我要坐火车到扬州来看你。我想念扬州的时候,比我想念我自己的家乡的时候还要多。我开始搜集有关扬州的书籍和资料,多了解一点扬州,就是多了解一点你。
是你,为我照亮了这座对我来说完全陌生的城市。
我拿起书来,眼前全部是你的笑容,我看不下去一个字。你再不到我的身边来,我该怎么办呢?
我对自己说:你可是一个坚强的男子汉啊,你要写作,你要读书,你要创造出第一流的精神财富出来,为了你的宁萱,为了那些爱你的人,甚至为了那些恨你的人。我有信心做到这一切。我的彷徨和迷惘结束了。
我不能辜负你的爱,我要做一个配得起你的爱的人。你的爱沉甸甸的,就像是成熟的麦子;你的爱亮闪闪的,就像是一丛迎春花。你的爱是我写作的源泉,你的爱是我生活的井水。
以前的信中,曾经与你谈到过萧红。我觉得你的文字跟她有些相似。浅白的,蕴含着淡淡的悲哀,却又充盈着勃勃的生气。
比之近些年来大红大紫的张爱玲,我更喜欢依然寂寞的萧红。正像作家刘烨园所说:"在多灾多难的现代文学史上,我最敬重的是鲁迅,最感动伤怀的是萧红。……有着为奴隶的萧红,我才感到心原来还未被生活、意志、理性熬炼成石头。且也许永远不会了。"这个诞生在冰天雪地的北国的女孩,漂泊到灯火辉煌的香港,最后被庸医误诊,割喉切管,含恨而逝。
她三十一岁的生命,像是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在激荡澎湃之时,突然中止了。
张爱玲写出了人性的变态和扭曲,写出了一个苍白而陈腐的寄生阶层的命运;而在萧红的文字里,更有一种健康活泼的人性,更有那种底层民众跃动着的生命力和创造力。
如果说张爱玲象征着城市,象征着上海,象征着钢筋水泥的阁楼,以及生活在其中的戴着面具的人;那么,萧红则象征着乡村,象征着黑土地,象征着呼兰河,以及生活在其中的真性情的人们。
萧红不是用笔在写作,而是用血泪在写作。她没有受过完整的教育,她不懂得术语和名词,她就那样直白地描写着牛车上的中国。
人类必然走向城市,这是我的理性判断;但我内心喜爱的还是乡村,这是我的情感趋向。我跟萧红一样,即使到了北京和上海这种巨大无比的城市,我们的心灵还是走不出乡村。
萧红与萧军这对恩怨情侣,由爱走向了不爱,谁对谁错,真个是"剪不断,理还乱"。爱是真的,不爱也是真的。牵手是真的,分手也是真的。正因为一个"真"字,伤口也就分外的深。
他们的人生轨迹,是后人探讨"千古艰难唯一爱"时的范本。他们的痛苦与他们的欢乐,是粗糙的、是干净的,像是北国的冰花。他们过于苦难的命运,常常在我阅读他们的文字时深深地感染我。
当年,大腹便便的萧红,被残酷的未婚夫抛弃在一家旅馆里。老板日夜催逼房费和饭钱,甚至用停止供饭来威逼她。怀着身孕的萧红,怎么能够偿还那六百元的债务呢?
后来,狠毒的老板准备将她卖到妓院去抵债。
萧红抱着最后的一线希望,向当时的《国际协报》副刊发出求救信。信,落到了编辑裴馨园手里。裴馨园是一个富有同情心的文化人,他发现在悲惨的文字背后,隐藏着一个罕见的文学天才。于是,他立刻派助手"三郎"--也就是萧军--去探望那名写信的可怜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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