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它们昔日浓重的阴影;
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
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者真心,
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
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
垂下头来,在红光闪耀的炉子旁,
凄然地轻轻诉说那爱情的消逝,
在头顶的山上它缓缓踱着步子,
在一群星星中间隐藏着脸庞。
我们的炉火将永远旺盛,我们的爱情将永不消逝。
诚然,我们会有衰老的一天。那时候,我们不愁没有事情做,我们把这些年里积攒下来的一大箱子情书展开,一封一封地重新阅读。
每一封信都对应着一段青春时代意气风发的岁月,每一封信都对应着一种青涩年华欲语还休的心情。而重新的阅读,却能够读出不同的滋味来。因此,我们不会匮乏和空虚,我们不会害怕衰老。我们拥有对方,也就拥有了世界。那将是怎样的一种幸福啊。
我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我的论文进展得非常顺利。今天一天,我就写了三千多字。在写作论文的同时,我还忙里偷闲,写点其他的小文章。你不用为我的身体和精神状态担心。
反倒应该由我来提醒你:一定要注意休息,工作不要太投入。资本家永远是资本家,他们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你要保持好的食欲和好的睡眠。你要是再瘦了、再憔悴了,我要去找你的老板论理的,我要理直气壮地对他说:"宁萱是我的爱人,不是你们公司的奴隶!"
爱你的廷生
两千年四月十二日
四、廷生的信
萱:
昨天刚刚寄出给你的信,今天我又想给你写信了。
上帝这样眷顾我们,让我们相遇,让我们相互鼓励和安慰。因为我们是勤劳的人。《圣经》中说:
我在苹果树下叫醒你,
你的母亲在那里为你劬劳,
生养你的在那里为你劬劳。(《圣经?雅歌8:5》)
既然母亲都还在辛劳,我们年轻人又怎能够休息呢?
在以后的岁月里,我们应当更加勤劳。我劳动的果实不仅是我一个人享用,还将由你来享用。
这段时间,我完全泡在一堆近代的文史材料之中。不仅是为了写论文,还因为我对这段历史本身就有浓厚的兴趣。
我一直认为,从戊戌变法到义和团运动,这短短的三年时间,是中国现代化进程的关键时刻。然而,戊戌变法的失败和义和团运动的兴起,中国的现代化就像黄河在河套地区绕了一个大大的几字形的弯。此后的一百年里,戊戌变法的思路受到了压抑,而义和团运动的思路却大行其道。这是中国近代史上的一大悲剧。
直到今天,义和团式的偏执和疯狂,依然深入在许多国人的思想和情感之中。
有一个真名叫方是民、笔名叫"方舟子"的家伙,号称"无所不知"、"可以和你讨论几乎所有领域的问题"的"网络天才",说了一句名言:"爱国是一种爱情,爱情这玩意很难做理性分析,不好多问为什么。"
在我看来,这是白痴和疯子的呓语。爱国与爱情绝对是不同的。一个有理性的人,在"爱国"之前,非得多问几个"为什么"不可。早在八十年前当"五四"运动中,陈独秀就说过:"我们爱的是人民拿出爱国心抵抗被人压迫的国家,不是政府利用人民爱国心压迫别人的国家。我们爱的是国家为人民谋幸福的国家,不是人民为国家做牺牲的国家。"
不作理性分析的"爱国"是可怕的,不仅有可能毁灭自己,也有可能毁灭国家。义和团式的"爱国",让中国在现代化的进程中至少倒退了二十年,这难道不是"害国"吗?
爱国不是没有理由、没有条件的。
假如我是一个德国人,我绝不会热爱纳粹帝国。我将向公然反对纳粹暴行的神学家朋霍菲尔靠拢,甘当他行刺希特勒时的助手。在希特勒的统治下,宣称最"爱国"的都是盖世太保们,而我宁愿跟朋霍菲尔一样被冠以"叛国罪"处以绞刑。
假如我是一个苏联人,我绝不会热爱斯大林帝国。我会向写作《古拉格群岛》的大文豪索尔仁尼琴靠拢,甘当替他收集整理资料时的助手。在斯大林的统治下,宣称最"爱国"的都是克格勃们,而我宁愿跟索尔仁尼琴一样被冠以"叛徒"的恶名驱逐出境。
假如我生活在晚清时代,我绝不会热爱大清王朝。我会向"拼将十万头颅血,须把乾坤力挽回"的秋瑾女侠靠拢,甘当为她磨刀的"革命军中马前卒"。在慈禧太后的统治下,宣称最"爱国"的都是李莲英和袁世凯们,而我宁愿跟秋瑾一样被冠以"大逆"的罪名斩首示众。
我还想继续追问:生活在三个时代的夹缝中的鲁迅先生,究竟爱哪个国家呢--是大清帝国,是北洋政府,还是蒋介石的国民党政府?对这三个庞然大物,鲁迅先生好像都不喜欢。那么,鲁迅是"卖国贼"了?
据说,"方舟子"毕业于中国科技大学,后来还喝了洋墨水,得了洋学位。他定居在美国富裕的加利福尼亚,谈起热爱中国来却"头头是道"。(生活中美国的华人,往往给国内的人以最爱国的印象。但我总是纳闷:既然这么爱国,你们为什么不回来呢?是要打入敌营十八年?)虚伪是一种不能原谅的品质。我从此人身上可以看出:"奴在心者",绝非墨水和学位所能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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