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提着装有衣物的塑料袋,小曹提着他的蛇皮袋,我们不知下一步该往哪里去。然而就在这一刻,我的流浪生活就这样地开始了。
2、花脸乞丐谭东
实在不知该到哪里去。也许这就是流浪,没有目标,没有计划,有的只是大把的时间。
我提议去找小曹所认识的乞丐朋友。小曹若有所思,突然一脸兴奋地对我说:“‘花脸’!对,我们去找‘花脸’吧!他就在附近的黄鹤楼下面,我好长时间没见到他了。”小曹像是想起了一个久违的老朋友,幻想着见到他时的愉悦。
“‘花脸’?”
“是他的绰号。他满脸都是红疙瘩,所以我们管他叫‘花脸’。他好可怜的,总说想回家却没有路费。对,你是记者,你可以想办法帮他回家吗?”
武汉的黄鹤楼,临江而峙,高耸于武汉长江大桥武昌段的蛇山上。从我们所站的江边观景台往东走几十米,顺一蜿蜒的石阶而上,就可以直达它的正门入口处。作为武汉最有名气的旅游景点,黄鹤楼的入口处人群熙攘,到处都是挎着相机、戴着旅行帽的游客。我跟着小曹在人流中搜寻半天,没有找到他所说的那个“花脸”。“他平常都在这里的,今天天气好,他肯定会来这里捡东西。”
“他住在哪里?”我问。
“没有固定的地方,但就在附近。我们在这里等等吧,他一会儿肯定会来。”
小曹言语很肯定,也许是“同行”的缘故吧,他更了解“同事”的出行规律和习惯。事实证明小曹的推测是正确的。我们仅在黄鹤楼入口处的石阶上坐了10分钟,就看到从远处的人流中冒出一个男子身影,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背上背着一个大布袋,手里还拎着一个垃圾袋,眼睛搜寻着地面的扔弃物,慢腾腾地朝这边走来。发现目标的小曹忙不迭站起来,喊一声长长的“喂”,向对方一瘸一拐地跳去。
那男子看到小曹,脸皮扯出弯弯的笑,站在那里拍小曹的肩膀和他说话。两人像久未见面突然在某一隅邂逅的老友,有很多话想要吐露。那男子被小曹拉着带到我身边的时候我才看清,果然,他的脸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红里带黑、如粉刺般的圆疙瘩,从额头到脸颊再到耳根,几乎是一个挨一个。大多已经蔫萎,但斑疤很明显,配上那副没洗干净灰蒙蒙的脸,乍一看着实会让人竖起几根汗毛。难怪小曹管他叫“花脸”。
我跟“花脸”打招呼,说是小曹的新朋友。“花脸”很老实的样子,只冲着我笑,并不说话。半天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你不是讨饭的吧?看着不像。”
我感觉自己扮相的失败。也许是头发梳得太顺溜,脸上还太干净,再加上说话没有乞丐的江湖味,“花脸”对我有明显的警惕性。小曹忙在一旁解释:“他是昨天才到武汉的,刚开始讨饭,让我介绍朋友给他认识,我就带他找你来了。”
好半天,“花脸”终于消除了对我的戒心,开始畅所欲言。我问他什么他也如实回答,我们谈得投机起来。原来,“花脸”真名叫谭东,36岁,是广西柳州柳江县白鹅村人。1999年,他和同村几个年轻人扒货车离乡,先后到过乌鲁木齐、兰州、西安、宝鸡、郑州等地。给别人打过短工,后来被炒了,于是开始四处流浪。听别人说武汉地方好,几个月前和一个东北人扒货车来到武汉,没信心找工作,干脆过起了流浪生活。每天晚上露宿街头,白天就在黄鹤楼下捡瓶瓶罐罐的卖钱过活。
“现在东西不好捡。这一带虽然游人很多,但捡垃圾的人也多,一天捡20多个瓶子,5分钱一个,也才卖一块多钱。反正我是捡一点算一点,捡够了3块钱,我就买酒喝。我的原则是饭可以不吃,酒是不能不喝的。”谭东的话里有着浓重的广西口音,很多话需要仔细听才能听懂。
谭东讲他的流浪经,讲着讲着总会绕到喝酒上去。他很认真地劝我和小曹,在外面闯荡一定要喝酒,常喝酒就会百事无忧。“我为什么要你们一定要喝酒?出门在外最怕传染病,我们捡别人丢的吃的,本来就是脏的,不够卫生,要是再吃出个传染病来,那我们就完蛋了。千万不能病,病了没钱治,那岂不是只有等死?所以我劝你们喝酒,有钱就去买酒喝,度数越高越好,因为酒可以杀毒,可以防病,还可以保养身体,特别是现在天冷了,晚上不喝酒会冻死人的。”
“你的脸是怎么搞的?是不是长的粉刺?”
问这话时,我很怕伤了谭东的“面子”,不想他竟毫不介怀:
“最开始是长了几个粉刺,后来我就抓,抓烂了。还有我扒货车的时候,脸上被蚊子咬过,也被我抓烂了。刚来武汉的时候天还很热,脸上很多油,我就经常用洗衣粉去洗,没想一洗就洗发炎了,成了这个样子。”谭东拿手在自己的脸上比划着,露出微笑的样子,“前几天我用别人的洗面奶洗过一次,乖乖,真是舒服,不像用洗衣粉,脸上辣辣的皮肤还发紧。洗面奶就是好!”谭东说着说着还把脸伸给我和小曹——
“看,脸上是不是光滑多了?”
3、帮谭东联系“家”
不知不觉时近傍晚,白天的最后几缕阳光斜扫着黄鹤楼下渐渐散去的人们。对“花脸”谭东来说,一天的忙乎也可以就此收工了。
我们三个人顺阶而下,沿刚才上来的路准备回到江边。在那里,有谭东每天缴纳“战利品”的收购站,一天的劳碌可以在那里变成放进口袋里的几块钱。
52书库推荐浏览: 占才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