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坏_大冰【完结】(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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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闻我已暂停了主持人生涯,就算出书也邀不动什么同行名人站台,他们不动声色,看我的目光却愈发耐人寻味起来。

  嗯,我知道我是新人,但不知道的是,在这个白纸黑字的行当里,我还不如一个新人。

  新人新作冷题材,并没有出版社肯出版,一次又一次的会面无果。

  那些市井江湖的普通人故事,不入他们的法眼。

  他们说,太冷僻了,没见过有人写同类的题材,没有成功先例的东西,不想冒险。

  有时候会被喊住,继而是惯例的规劝——

  他们有的说:如果你写的那些故事是关于北上广的励志或爱情的,就好办了。有的说:或者,如果你愿意把这本书稿改一改,改成当下流行的旅行文学,那咱们还可以再谈一谈。

  除了笑笑,只有笑笑。

  浪费了您这么长时间,实在抱歉,就不请您吃消夜了,我现在没什么钱。

  先走了,时间不早了,我还要赶末班地铁。

  返程时总是归心似箭,地铁一路向西,大望路到西单、复兴门、木樨地、军博、公主坟、万寿路、五棵松。

  五棵松地铁站再往前走15分钟,有座敝旧的楼,顶楼的屋子是我每天的终点。开门的时候,那只叫大酸菜的猫总会跑过来蹭我的腿,喵喵地叫几声,蹲坐在一旁看我换鞋。

  门厅的灯总是亮着等我,小餐厅的灯也总是亮着。暖黄的灯光下,暖黄色的餐台上,会有专门给我留好的饭菜。

  月月给我留的。

  她穿着睡衣蹦出来,抱着枕头,糊着面膜,惯例问一句:饭用不用热热?

  她说:不用的话我就去睡了。

  然后嗒嗒嗒跑了。

  她从来不会问:今天怎么样?有眉目了吗?

  谢谢她的从来不问。

  有时候回去得太晚,需要翻栏杆,圆圆的一个光柱从天而降,月月在楼上擎着强光手电,指引着我撅着腚爬墙,探照灯一样。

  有一次我的背包钩住戟尖,人被挂在了栏杆上,升天的耶稣一样,那束光圈停顿了一下,开始抖动,嗯,应该是她在楼上笑。

  须臾,电话打过来,她笑出了年猪的声音,说别动别动,我拍个照。

  照片有些模糊,却能清清楚楚地看到画面里的人噘着嘴翻着白眼。

  再疲惫的肩膀和脚,一回到那个顶楼的房子,也就舒缓了。

  是的,那段拮据的日子我寄宿在她家,小客房小蓝床,新毛巾新拖鞋,新的床单。

  茶和咖啡堆在餐台上,还有红牛和永远满得快溢出来的热水壶,这些都是弹药,她知我每天回来后都会打开电脑写作到天亮。

  真好,偌大个北京,起码这张餐台不冰凉。

  (二)

  一个凌晨复一个凌晨,不停地修改这本推销不出去的书稿。

  越修改,离他们所建议的“畅销书标准”越远,哦,因为并非按照他们所建议的方向改的。没办法,我不认为他们是对的,也就无法说服我自己去苟同那些貌似正确的标准答案。

  于是,越修改越不招人待见,好多邮件石沉大海,越来越少的见面谈。

  我曾一度彻底霸占了那张餐台。

  因为一度很多天没有新的出版社打来电话。

  免去了那些徒劳无功的奔波,腾出了一个又一个完整的白天黑夜,我赖在那张餐台上,不停地修改书稿,也不停地开笔写新文章。

  发狠写吧,当是磨刀,无人问津又怎样,自知锋芒。

  逆旅单行道又怎样,错就错到底好了,我有我路向。

  《乖,摸摸头》《好吗好的》里不少故事的一稿或提纲,都诞生在那张餐台上。

  写着写着,进入到一种奇妙的感觉中,那种感觉说不清,像浓雾里晨跑,每一口呼吸都艰难而清冽,沉重的双膝轻盈的心脏,永无终点的跑道……

  就让我在这寂静中一直跑下去吧,不在乎时间,不要停,有没有终点不重要。

  可终归要停。

  他奶奶的……

  大部分时候是因为黑屏死机,十几个小时不眠不休,笔记本电脑太烫。

  小部分是因为一阵啧啧啧。

  那啧啧声太清晰,像一串解散哨,晨雾一秒钟被驱散,跑道猛地收缩不见,脚下一个踩空,我结结实实地跌坐回餐台旁。

  月月坐在对面,抱着肩,龇着獠牙,似笑非笑。

  哦,月月你下班回来了……

  我问,你一脸便秘的怪模样这是干吗呢?

  她说,在等着看您什么时候饿死掉。

  抱歉抱歉,忘了时间了……晃动一下颈椎,嘎巴嘎巴响,扫视一下餐台,我拖过那碗面条,筷子插进去,嘴巴张开来……什么情况!

  面条不应该是一根一根的吗?

  咋整碗面条都被筷子给戳起来了?

  面条和面汤凝固成完整的一坨,颤颤巍巍的好像个大果冻子一样。

  我问月月,为什么面条会长成这样?

  月月告诉我说,独守空闺10个小时以上的面条子一般都会长成这样。

  一个托盘端出来,新的饭菜热气腾腾。

  我吃,她看着,似笑非笑地啧啧着。

  我白她一眼,她啧啧声愈发响亮。

  热饭热菜真好吃,只不过,可惜了那碗西红柿打卤面,里面还有海参,月月专门买来给我补脑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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