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逢年底严打,路平被剃光头戴脚镣关单间已成定局,并无什么悬念,等着他的是判刑,然后行刑。
考验小南京的时候到了。
这种关头,多少结发夫妻都不得不忍痛各自飞,何况只是浮云一朵的小南京。再怎么说,她也是个生意场上精明无比的女商人,利害得失间的权衡一定比普通女生要来得理性,她的离去几乎已是定局。
小南京当机立断做出了选择,她第一时间买了离开的票。
……
小南京买的是两张票。
她来的时候拉了两个大箱子,走的时候一个都没带。
所有的漂亮衣服都丢下了,她腾出手来帮路平拎乐器,路平夺下她手里的吉他箱子丢开,她又去捡了回来,固执地双手拎着。
听说路平本来也想把她扔下来着,未遂。
两个人带着三把吉他离开了丽江,任何联系方式都联络不上他们,自此消失了很久。
……
我记得我上初中的时候有一个很二的女同桌,她有一对海咪咪,喜欢发花痴,最大的梦想是回到古代,把处女之身献给一个通缉犯,陪着人家亡命天涯。
后来她嫁了一个搞金融的青年才俊,2007年股市崩盘的时候,义无反顾和人家离了婚。
据说很多姑娘都犯过亡命天涯的花痴,但大部分会在成年后痊愈。
这个叫小南京的女人敢真走出这一步,着实让人惊叹。
她难道不知,这一跟,自己就变成了从犯?
那段时间,我在内外蒙古游历,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地开机,事发后一周才得到这个消息。回到济南后,火速联系了一家相熟的律师事务所,咨询了相关量刑标准,预约了律师服务。并找来家政打扫了房间,一直等着路平给我打电话。但他始终没联系我。
那个律师朋友说:他是怕连累你,你有个仗义的兄弟。
路平他仗不仗义我这会儿不在乎,但他那个粗口连篇俗里俗气的女人,却是我见过的最浪漫的姑娘。
我想象着他们颠沛流离的样子,东躲西藏,雨夜相依,穷途末路时路平弹吉他给她听……两个人推让着,分着吃最后一个烧饼。
不行了,不能想也不敢想了,鼻子酸了。
小南京啊小南京……
自此,我再不敢把他们两人的相爱说成艳遇。
(四)
日复一日音信全无。
我很想路平,托缅甸的江湖弟兄找他,和去往柬埔寨的朋友也打过招呼,但始终没有他的消息,躲哪儿去了呢?
我和路平多年前有个在珠穆朗玛峰脚下的定日县城开酒吧的约定,我怀疑他是不是借道藏地,遁去了尼泊尔呢?但常驻加德满都的朋友说,从没见过一个西安口音的驴脸流浪歌手出现。
路平素日里待人亲厚,他的消失让一干朋友都很揪心。
有个叫老兵的朋友攒了一笔钱,说回头路平落网了,用来帮他打官司。
有个叫靳松的朋友把事发现场临近的商户都磨了一个遍,找证人,搜集自卫证明。
那时候不止我一个人在暗自找他。
也不止一个人在用自己的方式挺他。
有个戴着眼镜的歌手背着吉他赶来,从外地来。
那个歌手走进D调酒吧,背着吉他,站上舞台。
那时候房东已经打算乘虚而入,趁路平跑路时毁约,但因为那个歌手的驻唱,路平跑路的日子里,D调运营正常,并未歇业或倒闭。
那个歌者是友情驻唱,食宿自理,D调的运营收入他分文未取。
他和大家不熟,却也是路平的朋友,事来挺身出,事了拂身去,颇有古风侠气。
据说他来自南京。
……
南京南京。
初夏的时候,我去南京公干,一个人坐在玄武湖边喝汽水。
如果路平和小南京还能联系上就好了,小南京一定会用吵架一样的语调告诉我该去哪家店吃最正宗的鸭血粉丝汤……
我坐在湖边想念了一会儿老朋友,闲极无聊,拍了张照片发了条乱七八糟的微博道:
我本无家更安住,朝辞白帝彩云间,故乡无此好湖山,玄武湖水咸不咸……
没多久,我收到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
短信里说,你现在打车来虎踞北路的话,还赶得上吃点儿剩菜。
发信人,他喵……小南京!
……
时隔半年,我在国际大都市南京的一家兰州料理店里见到了我的兄弟路平。
和一对逃犯贤伉俪共进晚餐是件很有意义的事,我们双方本着和平共处睦邻友好的原则,展开了愉快的会谈。
席间,我礼貌称赞道:
路平你娃太了不起了,你俩吃什么吃的?都胖成这副熊样儿了?
路平嘿嘿嘿笑着,说:
你仔细看看小南京的肚子,她现在是个有内涵的女人。
我哎呀一声乐出来:
恭喜啊!俩逃犯,亡命天涯的路上还不忘干革命抓生产。
小南京咋咋呼呼地说:
我们直接回的南京啊,没亡命天涯啊……
你们一直住在南京?
是啊,住我家里。
我很礼貌地擦了擦冷汗,由衷慨叹道:小南京,你是个呆×吗?
……
《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三百一十条对窝藏罪的规定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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