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小女孩不安的脸。所以……假如事情果真像朝永所言,珠树目前正摇摆于人与魔的临界点上,那么她一定还在人类的这一侧,绮罗帆如此认为。
「因为……我害怕。」
在绮罗帆面前仅仅距离数公分远的地方,珠树的身体正急促地颤抖着。
「你在害怕什么呢?」
绮罗帆温柔地抚摸珠树火烫的脸颊。
珠树抿紧嘴唇,宛如将理由说出口同样令她不安似的。
「害怕今天的手术吗?」
绮罗帆对她露出淡淡的微笑。
「不是……」
珠树摇了摇头。
——咦?
绮罗帆微微张开了嘴。
珠树正露出和洗澡时同样的神情,所以绮罗帆才会以为,她就和泄漏出心声那时候一样害怕着手术。
(不然会是什么呢?珠树到底对什么事感到这么害怕?)
珠树用眨个不停的眼睛注视绮罗帆。
「因为我怕,所以想要重新再问绮罗帆一次。你曾跟我说过,等我的病治好了……」
绮罗帆用力吸了口气。
「你说等病治好了爹地和妈咪都会回来……」
一股仿佛被某种钝器殴打到似的闷痛在绮罗帆的大脑里隐隐作疼。
她终于明白为何珠树会露出和当时一模一样的表情。不管是当时、亦或现在,珠树害怕的不是手术。之后紧接着询问绮罗帆的问题,才是她真正的恐惧源头。
——如果手术成功的话,父母会回到珠树的身旁吗?
「绮罗帆,你再回答一次,等我的病治好了,爹地和妈咪就会回来吗?」
珠树凝视着绮罗帆,反覆询问同样的问题。
绮罗帆则——
忍不住差点把视线从珠树脸上别开。
就算珠树不再是个吸血鬼了,她的父母也——打从在白川医院珠树第一次提起这件事情开始,绮罗帆的念头就没有改变过。
该怎么回答呢?
在浴室当珠树如此发问的时候,绮罗帆说了谎。不仅欺骗珠树,同时也欺骗了绮罗帆自己。
可是这一次——绮罗帆觉得不能再自欺欺人了。
告知她事实吧。
对现在的珠树坦白真相会引发什么后果呢?有可能状态会恶化、发生无法挽回的事情也说不定。但哪怕是这样的下场,她也不想连续欺骗珠树与自己第三次。
绮罗帆直视着珠树,开口说道:
「珠树,对不起。」
失望与困惑的颜色在珠树的脸上晕染开来,似乎听到那句话就明白了绮罗帆接下来所要陈述的内容。
珠树的表情令绮罗帆感到心酸,她咬紧牙根,好像是要忍住这个感受似的。哪怕最后的结果会伤害到珠树,还是得勇敢说出事实,绮罗帆如此坚定地告诉自己。
绮罗帆吸了一口气,重新以绽放着坚定力量的眼睛凝视珠树。
「就算珠树的病治好了,珠树的爹地跟妈咪大概也不会回来吧。」
一道如电击般的震撼在珠树苍白的脸上一闪而去。
旋即……
一阵喀沙喀沙的声音响起,暗沉沉的天空下降了——看起来就宛如这种感觉。散布在公园上空的蝙蝠黑幕集中在珠树与绮罗帆的四周,将两人团团围住。有如身在正被叠收起来的帐篷里似的,绮罗帆周围的空间一口气皱缩了。
路灯的光芒被遮蔽,绮罗帆的四周被完全的合夜所笼罩。
在黑色团块所形成的,如同狭小的祭神雪洞的空间中,绮罗帆与珠树面对面。珠树的眼珠放射出的妖异光芒是唯一的光源。(译注:祭神雪洞,Kamakura,日本秋田县等地的某种传统神事,在雪洞设坛祭祀水神。)
「绮罗帆,你欺骗了我?」
珠树微微地倾着头断断续续地说道。
绮罗帆用力点了点头。
「嗯,对不起喔,我欺骗了珠树。」
珠树露出一脸欲泣的表情,眉头紧蹙,眼角皱成一团。
绮罗帆更加靠近珠树。
「所以……你要在这个认知下做出决定,决定自己要不要动手术。想一想,虽然爹地和妈咪不会回来,可是你自己希不希望把病治好?」
绮罗帆用双手捧着珠树的脸,把脸挨近到几乎鼻子互碰,直盯着绽放出光芒的珠树的眼睛。
「如果你愿意动手术,那我们就一起回家吧。再过一下子,吴钟师父就会来接我们了。不过,如果你不想要回来的话……」
绮罗帆慢慢地将脸往后退开,拉下运动夹克的拉链,露出了脖子。
「那个时候你就咬我的脖子吧。以目前的情势发展下去,珠树就再也无法回头了,只要将你的血输送给我,应该可以暂时恢复正常才对。」
绮罗帆可以听见珠树的喉头发出「咕噜」的声响。
吸血鬼症的患者基于生理需要会有想咬人的冲动。为了减轻血液中增殖的『乙太球』,在无可抗拒的本能牵引下会想要咬其他人。
将贪婪的视线投向脖子的珠树让绮罗帆为之浑身发抖,在露出脖子的吸引下,珠树明显对绮罗帆的血液表现出了兴趣。
绮罗帆也很清楚自己正试图做一件多么危险的事。一旦被珠树输送血液,自己也将变成吸血鬼。未来更得动艰巨的手术、或者持续接受定期的治疗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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