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粮仓_高峰【完结】(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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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路边洼地。日。

  周钟和庞旺拿着瓦罐,沿着一条干枯的溪床找着水。太阳明晃晃的,刺得人睁不开眼。溪床干得裸露出一眼望不到头的累累卵石。两人走在卵石上,毫无希望地找着水。突然,他们的目光被溪岸上的一群人吸引了,便走了过去。

  十来个饿得摇摇欲坠的男人和女人在扒着一座新坟,扒开的干土里渐渐露出两条人腿。

  周钟吃惊地喝问:“你们在干什么?”挖坟的人停下了手,抬起灰黑的脸看着周钟。周钟:“你们,在扒死尸吃?”挖坟的人既不点头,也不摇头,泛着白白的眼珠盯视着周钟腰里的刀。周钟:“你们竟连死人也扒出来吃了?你们还有一点人味没有?”挖坟的人默默地站了起来,每人手里捡起了一块大卵石。显然,他们要和周钟玩命了。

  庞旺猛地冲上,从周钟腰里一下拔出刀,对着人群挥了几下,朝周钟大声喝道:“还不快走!”周钟一步步退出了人圈。庞旺一晃一晃地挥着刀,见这些人不再围上来,将刀往周钟面前一扔,怒声骂道:“你找死哇!没看出来么,这些人都饿成地狱的鬼了,你也敢惹?”周钟拾起刀,也满脸怒气:“你见过吃死人么?啊?我问你,见过么?”庞旺:“吃死人算什么?还有吃活人的呐!我可不想让人吃了!

  你走不走?“周钟无奈,随着庞旺往来路走去。他回头看去,直见那群人已经将坟里的死人扒了出来,像狼似的撕扯起来。他感到了一阵恶心,干呕起来。

  11.土路上。日。

  到处是流民,一堆人不知在干什么吵吵嚷嚷的。

  马车停了下来。刘统勋下了车,挤了过去。

  人堆里,一个汉子执着一杆大秤,秤钩上挂着个大藤筐,筐里是个小女孩。那汉子草草称毕,喊:“三个馍!”即有人将三个黑面馍馍扔给一个饿得趴在地上的男人,那男人一接过馍就拼命往嘴里塞,边咽着边淌着泪对筐里的孩子喊:“桂桂!

  爹……对不起你……“

  叫桂桂的女孩也哭:“爹!别卖我!别卖我啊!……”

  又一个汉子过来,默默地将女孩挟起,往一口大麻袋里一塞,扔上一辆驴车。

  刘统勋的眼皮在跳着,朝那驴车看去,车上已经堆着十来个大麻袋,袋里响着女人和孩子的哭喊声。几只麻袋的口子上还露出女人的脚和孩子的脚。

  不等刘统勋再往前挤,那驴车便赶走了。刘统勋问一个老头:“大爷,这用麻袋装走的,是去干吗?”那老头摇摇头,没做声就走开了。场子散开,那扛秤的汉子扛着大秤又往另个人堆走去。刘统勋默默地望着那吊在汉子背上的大秤砣,眼前发起黑来。他定了一会神,才摇晃着走回自己的马车。

  12.米汝成宅门外。日。

  一辆马车驶来,白献龙下了车。宅门大开着,一些人在住宅里搬东西,一个仆人站在凳上,往高高的门上挂着红灯笼,灯笼上一个大大的“钱”字。

  白献龙疑惑地打量着灯笼,问那仆人:“这不是米大人的宅子么,怎么换姓了?”

  仆人:“这是米大人的宅子不错,可如今是钱大人的宅子了!”白献龙:“那米宅的人呢?”仆人:“都走了,回米大人的老家了。”白献龙皱紧了眉头:“糟糕,她们两姐妹见不上了!”

  13.荒路上。夜。

  一辆摇摇晃晃的马车慢慢驶着,拉车的马干瘦干瘦,摇摇欲坠。透过车窗,可见王凤林疲惫不堪地靠在窗框上打着瞌睡。柳品月脸上盖着遮尘的布帛,坐在王凤林身边,身子随着车轮晃动着,也在昏沉沉睡着,还不时地咳嗽几声。赶车的车夫跳下车,掰开满是白沫的马唇看了看,对车厢里喊:“老爷!马不行了!你们自己走吧!”王凤林睁开眼:“什么?让老爷自己走?你没看见老爷带着的女人病成这样了,能走得了么?”那车夫苦着脸:“老爷,您自己来看看马!路上的草都让人给吃了,这马已是两天没吃上一口草,没喝上一口水,眼看着就得倒了!”王凤林骂骂咧咧地下了车,看了看马,狠狠地朝马肚子上踢了一脚,骂道:“倒十八辈子血霉了!——婊子!下来,爷背着你!”

  14.流民塞塞的土路上。日。

  王凤林扶着咳嗽不止的柳品月,脸色苍白地走着。

  “我说婊子,”王凤林咕哝着,“你怎么不变回二十两金子,也好让凤爷带在身上轻快些!”柳品月咳着:“凤……凤爷,见了白爷的面,你……怎么向他交待?”

  王凤林:“嘿哟!还没贴上白爷的屁股蛋儿,就说上鸟话了?要是早知道该吃今日这般的苦头,凤爷就不上清河县赎你了!那二十两金子,凤爷自己留着,该睡上多少个黄花女子!吃上多少桌银筷子台面!”

  他的手在柳品月的细腰上一捏,嘿嘿笑起来。突然,他的脸沉下,问:“你腰里硬邦邦的,藏着什么?”柳品月推开着王凤林的手:“把手拿开!”王凤林一把操进柳品月的裙里,抽出了一卷书。“他妈的!我说你这三斤骨头怎么这么沉,原来还带着书!”说着,将书扔了出去。

  柳品月大咳着,喊:“这不是书,是我的诗稿!你……你给我拾回来!”王凤林笑:“哟,看不出,做婊子的也会变蚕儿吐丝(诗)啊?”

  柳品月推开王凤林,朝诗稿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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