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焯惊:“蝉儿,你的眼睛怎么了?”
蝉儿把手伸进笼内,抚着父亲的枷板:“父亲,这刑枷,就是你从京城带来,挂在堂前的那副么?”
父亲淌着泪:“是的!父亲把它取来,自己给自己枷上了!蝉儿!父亲对不起你!……蝉儿,你的双眼又瞎了,这也是……好事,你再也不用看见父亲为你……
流泪了!“
女儿:“父亲,你能告诉女儿,你为什么收受那一万二千两银子吗?”
父亲沉默片刻:“为了你。”
女儿并不吃惊:“为了我?”
父亲:“父亲以借为名,贪收这一笔银子,当初想的是,你是瞎孩子,做父亲的,总不能伴你一辈子啊,父亲早晚会死,一旦父亲离开了你,你靠什么活啊?为了给你留点养命钱,父亲就……做下了这等蠢事!”
女儿的双手抚着父亲的枷板,泪水滚滚:“这么说,是女儿害了父亲。对不起的,不是你,是女儿!”她对着囚车跪了下来。
父亲大泪滂沦,喊:“女儿!好女儿!别这样啊!”
囚车驶动。蝉儿长跪不起。
卢焯泣声喊道:“女儿!父亲死后,你不要为父亲戴孝!找个好男人,好好过日子吧!……女儿,父亲告辞了……”
蝉儿伸出双手,摸索着,喊:“父亲走好啊!走好啊!”
40.运河中。日。
蝉儿背上斜挂着她的长剑,坐在一条小船上。
她抬起手,将一块东西扔向河中。
这是那块画着米河肖像的白帛。
白帛在水中漂着,越漂越远……
41.庙殿里。日。
周钟在找着柳品月。没有人影。
连那支大红烛也踪影皆无!周钟喊:“品月——!”
42·运河长堤上。日。
刘统勋的两辆马车在驶行。米河站在堤上,默默地相送着。
米河内心的声音:“刘大人,是你教会了我怎么做官,也教会了我怎么做人。
你是我……米河的恩师!“
远去的车影越来越淡……
43.田文镜寓所外。日。
门上一个白色“奠”字。刘统勋的马车停下。
44.田文镜寓所内灵堂。
冷冷清清的灵堂显得格外寒伦。田文镜的棺材置在屋中央,棺旁还有一口小棺。
只有两三个老妈子在烧着纸。刘统勋在棺前站了,对着田文镜的遗像深深鞠了一躬。
他的目光落在小棺上。“这口小棺里,躺着谁?”他问老妈子。
老妈子:“是条狗。”
刘统勋吃惊:“狗?”
老妈子:“田大人死的时候,吩咐下人把守门的狗喂了毒药。”
刘统勋:“这又为什么?”
老妈子:“田大人说,这条狗是条好狗,他得带到阴间去,再替他守门。对了,这狗,有个官名,还是皇上赐的。”
刘统勋更吃惊了:“皇上给狗踢了官名?官名叫什么?”
老妈子:“叫‘咬裤腿大将军’。”
刘统勋:“咬裤腿大将军?有这样的官名么?”
老妈子叹了声:“唉,说起来,这狗也是田大人教出来的,有人上府里来送礼,这狗就不让进门,谁硬是要进,它就咬谁的裤腿。日子长了,田大人也就把人给得罪光了。这不,人一死,连个来送送的人都没有。都三天了,大人您还是头一个上门给田大人送行的……”说着便抹起了泪。
刘统勋走到棺前,抚了抚小棺,又抚了抚大棺,长叹了一声,自语道:“没想到,田文镜会这么清廉,真的没想到啊!”
他抬起脸,再次望向田文镜的遗像。
遗像上的田文镜,脸上挂着一丝孤傲而有些狡黠的微笑……
45.乾清宫。日。
满殿臣子心情沉重地站立着,乾隆在不安地走动。殿门响。荷着重枷的卢焯跨了进来。巨子们让开一条道,默默地望着他。“不要跪!”乾隆突然对着欲跪的卢焯道。
卢焯收回已经弯下的腿。乾隆走到卢焯身边,抓起卢焯的一只手,看了看手中厚厚的茧,轻轻摇了摇头,眼里流露出深深的伤痛。
“你们摸摸这只手!”乾隆抓着卢焯的手,在臣员们面前走着,让大臣们摸着,道,“你们都摸摸这只手!在这只手上,长着十个硬茧!长着开运河挖水井于活于出来的硬茧!——这人是谁?是浙江巡抚!是百姓的父母官!是朕的二品大臣!”
臣子们震惊,一个接一个地摸着卢伸手上的茧子,无不动容。乾隆:“你们,也是朕的大臣,也是百姓的父母官,可你们抬起手来,看上一眼,在你们的手掌上,有茧子么?!”
臣员们纷纷垂首。乾隆放下卢焯的手,长长吸了口气,大步走回到御案前。
“是好官哪!”乾隆感叹道,“茧手为官哪,是茧手为官哪!历朝历代,官员多如天上的行云!可是,有几个官员是茧手为官哪?!”
咚!卢焯跪下了,泪流满面。
乾隆:“朕刚才托着卢焯这双茧手的时候,朕的心里,像有把刀子在绞着!为什么呢?朕的心为什么痛成了这样?这是因为,朕在想,这个茧手为官的人,朕要杀他!”
殿上一片死寂。刘统勋、张廷玉、鄂尔泰、孙嘉淦、高斌、顾琮等人的眼里含着泪花。乾隆:“朕,不能不杀他啊!一万二千两赃银,逼着朕要开杀戒!不开不行!不开就是枉法!……有人说,要朕网开一面。朕也想过,这法网,到底该不该开个口子。朕想了整整一个晚上。直到刚才,朕才想明白,这个网,不可开口!口子一开,网破纲废!!——来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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