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汝成:“不对,你敬重她,是因为你还想着开口对她说一句话。”庞旺显然被主人一言点中,脸色白了:“那是一句什么话?”米汝成:“这一句话,在你嗓子眼里憋了几年了,现在非要老夫说出来么?”庞旺盯视着自己的主人,脸上又浮起了他那莫测高深的笑容:“既然老爷知道我想对柳姑娘说什么了,那么,老爷会成全我么?”
米汝成看着自己的管家:“你说呢?”
庞旺:“老爷会成全我!”
米汝成摇了摇头:“要是不能成全你呢?”
庞旺:“我还是老爷您的管家。”
米汝成:“要是我死了呢?”
庞旺迟疑了一下:“老爷要是死了,我为老爷发丧后,会把老爷交办的事-一办妥,然后,我就……”
米汝成:“就什么?”
庞旺:“就把那句话说出来,娶柳姑娘为妻!”
米汝成的脸上露出痛楚的神色:“要是老夫对你说,你不能娶柳姑娘,你会怎么想?”
庞旺惊:“为什么?”
米汝成:“现在不能告诉你。”
庞旺看着主人的眼睛:“看在庞旺跟您多年的分上,您会把原因告诉我的,不是么?”
米汝成点了点头:“我死的时候,会把原因告诉你的!——去吧,把柳姑娘请来。”庞旺的眼睛微微眯了下,转身匆匆走出门去。
16.柳含月房内。
房门半掩着。庞旺在门外喊:“柳姑娘!柳姑娘!”房里没有应声。庞旺推开门。房里亮着烛,却无人影。庞旺急声四问:“柳姑娘!你去哪了?”
17.通州西仓火烧场外。日。
一辆布帷马车驶来。仓场上残烟缕缕,包围着火场的兵丁手执刀枪,阻拦着围观的百姓。那马车在火场外停下。布帘挑起,露出柳含月的脸。柳含月透过密密匝匝的人头朝火场望去。空荡荡的火场一片灰烬,仓场的那帮书办、章京、花户、披甲在用竹竿挑拨着漆黑的仓堆,估算着损失。围观的人群一堆堆的,在议论着什么。
柳含月被说话声吸引了,转过脸来。
“听说,昨晚上,那巡仓的兵爷爷都看到火龙了!是两条哩,一雌一雄,一红一紫!”
“起火前,那阵大风刮得也真邪门!听老辈儿说,那是龙风!”
“没准,这烧仓的火种,是龙口里掉下的!”
“唉,这么大个通州,那两条火龙啥地方不好绞着玩,偏绞到储皇粮的仓场上头来了!这不,龙牙龙爪这么一磕一碰,往下淋的,不就都是火雨了!”
柳含月的细眉渐渐锁紧。
见得又一队兵了赶来驱撵人群,柳含月对车夫道:“回府吧。”
18.养心殿。日。
乾隆将手中的奏折啪的一声合上,扔在桌上,回脸问站在身后的刑部尚书孙嘉淦:“通州西仓烧成这样了,仓场侍郎米汝成的折子怎么还不递来?”孙嘉淦看了眼脸色凝重的乾隆:“启禀皇上,米汝成此时正与刘统勋在火场勘明灾情,不时即可将奏章呈上!”乾隆:“西仓起火之时,米汝成在哪里?”孙嘉淦:“臣已查明,起火之时,米大人正在督盘北新仓的存粮。接到通州起火的急报后,他即刻赶往了火场,无奈火势已炽,十七座仓廒尽毁火口。米大人当时见状,大呼一声‘修也’,昏厥在地,后经掐人中半个时辰,方才醒来。”
乾隆冷声:“我看他是醒得太迟了!”
孙嘉淦一怔。
19.火场上。日。
两双官靴插在漆黑的污泥里。米汝成与刘统勋背着手,站在火烧场的余烬中,身旁残烟缕缕,满目苍凉。那看见“火龙”的巡仓兵丁此时跪在一旁,向二位大人描绘着什么。刘统勋:“这么说,你真是看见火龙了?”
那兵丁:“真看见了!一雌一雄,绞在一块儿,像油炸麻花哩!”
刘统勋怒声:“放肆!油炸麻花能烧着了这么多座仓廒么?”
那兵了连连打着自己的嘴巴子:“小的比喻错了!那火龙,不像麻花,像……
像……哎哟喂,真是的像麻花啊!“
见刘统勋又欲发火,米汝成抢先开了口:“本官问你,当时有几人看到……看到天上过了火龙?”
那兵丁忙答:“见着火龙的,多着哩!巡仓的弟兄们都见了!”
米汝成重声:“传!”一守备挥手,昨夜那十来个巡仓的兵丁歪歪斜斜地过来,军衣上皆是烧焦的窟窿。“给米大人、刘大人请安!”兵丁们搀扶着,单腿跪下。
米汝成:“本官问你们,昨晚上,都见到什么了?”
兵丁们七嘴八舌地说起来:“弟兄们听得有人喊天上过火龙了,就抬头看,真的是看到了火龙!这么粗,头是红的,身子是红的,爪子也是红的!
米汝成轻轻舒了口气。可他很快就掩藏下了内心的激动,厉声道:“你们可是对着刑部刘大人在说话!要是查无实据,你们知道该去哪地方吃粮么?”
兵丁们一迭声:“知道!去牢里吃粮!”
米汝成:“知道就好!你们把各自看见的,都让书办替你们记写下,立即呈送刑部核证!”转脸低声问统勋,“刘大人,你还有话要问么?”刘统勋失望地摇了摇头。
20.马车上。
车厢内坐着米汝成和刘统勋。刘统勋:“沧翁,你真信了这些话?”米汝成:“半信半疑。延清,你呢?”刘统勋没做声,脸硬得像块墙砖。米汝成:“看来,你是不信这天上真的有龙。”“不,”刘统勋的声音很低,“我只是不信会吐火的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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