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霜严肃地问:“这是偷的吧?”
光头庄重地答:“应该算捡的,摆在外面肯定是人家不要的东西。”
旁边一桌热火朝天斗地主,程霜啪地一拍桌子:“牛大田在不在?”斗地主群众愤怒地瞪她,她毫无愧色:“大胡子偷牌!”
群众唰地回头,大胡子讪讪捏张黑桃A,藏也不是,扔也不是,略尴尬。群众正要掀桌,程霜又喊:“牛大田究竟在不在!”
群众顿时混乱,不知道先掀桌子好,还是先回答她好。程霜重重叹口气:“赌博的人脑子都不好使吗?”
程霜侮辱全场,刘十三惴惴不安,一瞬间思索了许多,凭什么啊?长得好看就可以没素质吗?虽然的确可以,但别人在赌博,带着钱来的,有钱的人更没素质,她不怕被打吗?
看样子她不怕。
刘十三温和地说:“你看,我们来做客,安安静静跟着保安去找牛大田,搅了人家的局多不好。”
程霜小声说:“可我就是去搅局的啊。那个老头已经输得快中风,他右边男人拿着女式钱包,估计偷了老婆的。还有你没听见,那位大嫂打电话,明显在骂自己家小孩,晚上没饭吃让他们赶紧睡觉。我知道根本阻止不了,每天这些场景都会重复发生,但今天我来了,我乐意,我要去做。”
刘十三说:“我也乐意,我也想报警把他们抓起来,可我并不冲动。为什么?因为成年人做事要考虑后果。”
程霜说:“你不用惭愧,不用给自己找借口。我跟你不一样,我没时间去想太多。如果每件事情都算来算去,那么等到想明白,可能就来不及做了。”
被她这么一讲,捣乱变得很伟大。
2/
光头保安把他们带到经理室,推开门汇报:“牛总,你小学同学到了。”
面前是放大版的小学同桌,衬衣西服撑得鼓鼓囊囊,脸大嘴大,手短脚短,盘腿坐在沙发上啃玉米。牛大田一愣神,丢下玉米,西服衣襟擦擦手,一脚踩进塑料拖鞋。
刘十三张开怀抱,牛大田张开怀抱,两位发小欢笑着迎向对方。望着圆头圆脑的牛大田,往事激荡心头,刘十三几乎流出热泪。两人互相走了几步,刘十三刚要说话,牛大田笔直地穿过他身侧,紧紧抱住程霜,呜咽着说:“是你吗……我……”
他话没说完,圆滚滚的身躯嗖地飞起来,被程霜一个完整的过肩摔,砸平在地面。
刘十三连忙按住杀气四溢的程霜,牛大田仰面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爬不起来。
光头保安训练有素,掏出对讲机:“洞三洞三,我是洞七,卡布奇诺洒了,招呼兄弟们都过来马杀鸡。”
刘十三听懂了暗号,赌场出现状况叫“卡布奇诺洒了”,至于“马杀鸡”可能是要动手的意思。
牛大田喊:“不用不用,误会误会。”说完摇摇欲坠地站起身,脸上还带着笑意。刘十三有点震惊,牛大田要有一颗多深沉的心灵,才能在被打之后还露出色眯眯的微笑。
牛大田说:“程霜啊,你力气真大,这都多久没见了,哦,旁边这位是你表叔吗?”
刘十三再次震惊,自己发育得太英俊了吗?牛大田认出了程霜,然而认不出他。他只好指着脸说:“是我啊,刘十三。”他的指点引发牛大田的记忆,做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刘十三想到一首诗,若再见你,时隔经年,我将以何致你,以眼泪,以沉默。
牛大田选择以我了个去!
“我了个去,刘十三,你不是在西班牙发大财买海岛了吗?飞回来多久?”
“我了个去,王莺莺说的话你都信!”
“这么说你没钱?”
“当然很穷了!”
牛大田哈哈大笑,气氛转眼亲热起来,刘十三忍不住猛拍牛大田的肩膀。他以为这是情感的表达方式,犹如往昔。结果牛大田冷笑看着他的手,掏出对讲机:“洞三洞三,我是洞八,卡布奇诺洒了……”
刘十三立刻举手投降,牛大田冷笑着收回对讲机。
程霜说:“刘十三,他知道你穷之后,气势都变了。”
“怎么个变法?”
“本来看你像朋友,现在看都不看你。”
刘十三记起以前智哥的理论,一下子明白了。牛大田现在是成功人士,刘十三现在是失足青年,即便血浓于水,也会被这个差距拉开。
“牛总真会开玩笑,牛总坐,我今天过来有事拜托你。”他尽量自然地拿出保险合同,尽量忽略身边程霜的目光。那目光太疑惑,看了会心酸。
牛大田翻翻纸:“程霜,你俩怎么在一块儿?”
刘十三说:“你看的那份,叫重大财产保险,最适合家大业大的人。”
牛大田说:“前几天听说你回镇上小学,当代课老师,本来想去看你,太忙了,一起吃饭?”
刘十三说:“下面那份,叫员工保险,你洞三洞七那么多员工,肯定需要。”
牛大田说:“要不就现在吧?”
刘十三终于发现,牛大田对程霜的兴趣远远超过保险,只能最后一搏。
他把合同交到程霜手上,真诚地说:“搭档,你来跟客户沟通比较好。”
程霜没接,震惊地打了个嗝:“你看不出来他在调戏我?”
“看得出啊,这有什么呢?要不是怕你打我,我也调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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