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听不仅仅是惊呆了,而是觉得自己可怜。就那细脚小手的一个妞,一张口就是三两千块,这对象处下去,看来到外面耍一圈,不买衣裳不购物,没有个三五百块,都难以给她的小吃小喝应付下来。要是想冲她大大方方出次手啊,不攒它个大半年六个月,根本不可能有见面的条件。
他捂着穷困潦倒的衣兜,无奈地垂下了头。痛心地说,那你就加班吧,过一段找个空闲再会。
荞荞不像他方鸿达那么在意,一说到再见,她的小嘴轻松得似吹口哨。甜甜地一笑道,方哥,那咱就拜拜啦。
说起来拜拜两个字容易,可是这字眼里的含义广泛极了,可以理解为后会有期,可以理解为再联系,也可以理解为就此打住。
他越寻思越不踏实,只好再次拨通了手机。荞荞饶有兴趣地问,方哥,你这是又想起了啥事?
啥——?蒙得方鸿达晕头转向,一时答不上话来。无奈地拍了拍脑瓜子,却冒出一句,说,荞荞,星期天我想请你看场电影,不知道你那天有没有时间?
我的时间有时候我自己也不敢定,到时候咱再电话联系吧。话音没落,她的手倒是很快。叭,挂机了。
这是什么意思?对于一位抱着满心希望的人来说,如同是当头泼了一瓢冷水。方鸿达百思不得其解地皱起了眉头,心愁得嘴里直冒苦味。
他的脑袋正嗡嗡地响个不停,手机就又呱啦呱啦地叫了起来……
以为是荞荞,一时兴奋得嘴角都咧到了耳根上。一接,原来不是她,是吴浩。没等开口,吴浩就迫不及待地嚷嚷,鸿达,你翻翻今天的报纸,看来你这家伙的名出大扯了?
什么名啊?方鸿达弄不清楚自己的耳朵又出了什么意外。心不在焉地说:你说什么呢!
唉——吴浩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才好,就详细地叨咕了一遍,你方鸿达的小说《无爱无悔》已经出版了,报纸上给一顿爆炒。
方鸿达这时的听力比任何时候都好,只是感觉像做梦一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初利用闲功夫划拉那几十万字,改过来修过去,稿子都快要折腾烂了,找小报、跑出版社,无论到哪儿,编辑都是两行字没有瞅完,就给微笑地摇头回拒。最后失去了信心,还是路过一家出版社的大门口,扔给了一个门卫。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打更的老头用它消愁解闷,算是捡着一位读者。
哎,如今如果真像吴浩说报纸上宣扬的那样,那可真是熬到了石头开花的结果。天都不相信,太阳怎么能真的从西边出来?
方鸿达怎么也弄不明白,他也有作品被爆炒的这一天。呱唧呱唧拍了两下额头,让自己清醒了好一阵子。
嘴上喃喃地在自言自语:天哪,莫不准真是自己的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方鸿达虽心怀忐忑,但更多的是惊喜。这时他把什么荞荞乱七八糟的都忘了,满脑子就一个事,在人行道上四处寻找售报亭。平时不愿看报时,一抬头遍地都是报摊,这时多么渴望看见报摊,哪怕是遇见个报童,也能尽快目睹一番自己在报纸上出现的名字。如果报纸上真有长篇大论的对首发式的那么一篇报道,就是豁出两天的生活费,也要把报摊上的那些报纸给它全部一扫而光。不为别的,以后见了朋友同事,只要送上一份报,方鸿达这个在别人脚下踩了几十年的名字,终于可以让人捧在手心上看了。
找啊找,寻啊寻,一不小心——呲啦,被一破得透着风的铁报亭给撕扯住了衣袖。
他摸了摸撕扯得似布条子一样的烂袖口,顾不上来发脾气,只顾气喘吁吁地吩咐卖报人:快拿一份今天的昆阳晚报。
卖货人哪个不愿意有好生意?那卖报人摇摇头,没有丝毫表情说,晚报早已卖完了,有日报。
方鸿达抓起一张日报,仔细搜索了每一版,几乎连广告的夹缝也一字不落溜了一遍,没有翻到自己的名字。沮丧地甩手扔回到报摊上,撒腿就去继续寻找。跑着跑着,有报童喊,卖报喽卖报,一份昆阳晚报五毛,三份报纸一块。
方鸿达赶着声音跑到报童面前,一把抓住黑乎乎的小手问,兄弟,你有多少我全包。
那报童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的主,看他如此激动,倒害怕了,是不是遇见了精神病?不顾一切扭头,拔腿就跑……
方鸿达似疯了一样在后面追,手高高地举着钱喊,兄弟,我真买你的报纸——
报童驻下足,扭过脸一瞅,看他手上果真抓着好大的一张票子,问,你真的全部都买?
方鸿达将一百元拍到报童手里,说,够不够,不够的话差多少我再跟你算。
谁都见钱亲,报童更不例外。他将报纸哗啦一扔,手里紧紧地攥着钱,屁都没放,一溜烟儿跑掉了。
方鸿达没有关心报童朝哪个方向跑,只顾蹲在地上聚精会神地翻报纸,从四五十版的报纸中寻找自己的名字,不等于是大海捞针?翻来覆去地找,反来复去地寻,还是大标题的字块显眼,终于使他眼睛一亮,果然在副刊上寻到了。这样写道:
当代作家方鸿达,他的首部小说《无爱无悔》,首印突破了五十万……
他越看两眼越不够用,一只手抓着报纸,完全忘记屁股坐在人行道上当沙发了。
兴奋过后,他激动得揉起了酸酸的鼻子。回想起这些年的蹉跎岁月,那几十万字的点点滴滴,渐渐的他的脸上挂起了涟涟的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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