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饭后,娘说该喂老母鸡了。我说老母鸡离开鸡窝,鸡蛋凉了咋办?娘说:“正孵着的鸡蛋,受了凉就会闪了里边的正在生成的小鸡。”说着,从炕头拿过一个早已准备好的专门为抱窝鸡缝制的尺把见方的小棉被,放在火炉上烤一烤,把老母鸡从窝里抱出来后,马上把热乎乎的小棉被盖到鸡蛋上。抱窝的老母鸡的饭食要比其它鸡优待一些,把平日剩粥和谷糠搅拌的鸡食,改为玉米或谷子。抱窝鸡也像抢时间一样,出窝后先呼扇两下翅膀,如同人们收工后摇晃一下劳累的胳膊一样,接着拉出一大摊鸡粪,拉完后,便直奔为它准备的鸡食盆,嘴巴“哒哒哒哒”敲击着鸡食盆里的食物,不一会儿,鸡食盆里的食物所剩无几,鸡脖子下方的鸡嗉子也像放进了一个小馒头一样,鼓鼓胀胀了。吃饱了,老母鸡再走到水盆边喝几口水,便快步走到鸡窝边。娘赶紧一手取下盖鸡蛋的小棉被,一手揪着鸡翅膀把老母鸡放回到鸡蛋上。老母鸡又乖乖地张开了翅膀……就这样,每天就喂它一顿,吃喝拉撒总共也就用三两分钟时间。
一天晚上,娘对爹说,里院的四奶奶家的大黑母鸡很长时间不见了,是不是也在抱窝。姐姐马上说,她曾看见四奶奶的儿子曾去村养鸡场换过寿光县大洋鸡蛋,说不定就是为孵小鸡准备的。第二天,我借去四奶奶屋里玩耍之际,偷偷地“侦察”了一番,看到里屋的方桌下放着一只瓦缸,上面扣着一只竹筛。趁没人我掀开一看,里边果然趴着那只大黑母鸡。我把看到的情况跟娘说了,娘只是笑了笑。又过了两三天,那只大黑母鸡已经领着一大群小鸡“啯啯啯啯”地在院子里觅食了。这个时候,四奶奶才对娘说,她一共放进了28个鸡蛋,全部孵出了小鸡。而且洋鸡蛋个大,一出壳的小鸡个头也大。娘听了,依旧笑了笑没说话。倒是四奶奶的大儿媳妇冲着四奶奶嚷了一句:“你早该说要抱小鸡,也给俺带上几个鸡蛋。”四奶奶狠狠地瞪了儿媳一眼,没说话,走进屋去了。
日思夜盼的21天终于快到头了,我还没听见有小鸡的动静。第20天的那天夜里,突然听到一声小鸡的叫声,我和娘披衣下炕,端着油灯走近鸡窝。娘掀开竹筛,从鸡翅膀下,摸出一只小鸡,小鸡刚出壳,身上还湿漉漉的,也站不稳当,娘赶紧又把它放回到老母鸡的翅膀下边,又伸手摸出已分成两半的蛋壳。娘说,看看蛋壳上有什么标记,属于谁家的鸡蛋孵出来的小鸡,就在小鸡屁股的绒毛上涂上与蛋壳标记相同的记号,千万不能给人家混了。再有,出了鸡的蛋壳也必须及时拿出来,不然,蛋壳若套在了其它的鸡蛋上,小鸡的嘴巴便嗑不开蛋壳,会憋死的。
就这样,娘一直守到天亮,白天除了干活做饭以外,还时不时地来收拾出壳的小鸡和蛋壳。到傍晚,已出了20多只小鸡了。小鸡的毛慢慢蓬松了,毛茸茸的煞是可爱。我找来一只小碗,按娘的吩咐用温水泡上小米喂它们。
到了掌灯时分,全家人已吃完晚饭了,却还有几只鸡蛋没出小鸡。爹说:
“怕是出不来小鸡了,21天不出鸡就叫‘坏蛋’!”
娘白了爹一眼:“别净说些不吉利的话,人生孩子还有搁月的呢,鸡蛋孵22天才出小鸡的也有。”说着让姐姐端来一盆温水,告诉我们,把鸡蛋拿出来放到温水里,沉到水底的是没有生成小鸡的鸡蛋,浮到水面上的鸡蛋里面就已生成了小鸡。鸡蛋在水面上摆动的,说明小鸡是活的,不摆动的就说明小鸡已死在蛋壳里了。
按娘的说法,我把剩余的5只鸡蛋放进温水里,有两只沉到了水底,三只漂在了水面上,但浮在水面的只有两只微微地摇。娘说,快把这两只放回到老母鸡翅膀底下。把剩余的三个打开一看,沉水底的鸡蛋果然没生成小鸡,肯定是只有一只小耳朵的鸡蛋了,不过孵化长了,蛋黄和蛋清已混在一起,稀稀拉拉成一锅粥了。把另一只打开,果真小鸡憋死在蛋壳里。小鸡已长全了,只是鸡屁股还紧贴在蛋壳上,娘说,这叫还没收黄,蛋黄是生成鸡屁股的,一般收黄前,小鸡就开始用小嘴啄蛋壳,等蛋壳破裂时,屁股也就长好了,也就算收黄了,小鸡便从蛋壳里滚了出来。这只小鸡也许就在今天才憋死的。
第二天上午,小鸡出全了。娘查了一下,我们家的十几只鸡蛋全出小鸡了,没出小鸡的三只“坏蛋”全是邻居家的。
“这咋好意思给人家呢?”娘嘟囔着,“干脆把咱家的小鸡里拿出三只来,在小鸡屁股上按没出鸡的蛋壳上的标记标好,送给人家算了。”
我和姐姐都很赞成,我们知道要不这样,娘心里会过意不去的。
下午,我挨门挨户通知邻居的大婶大娘来认领小鸡。娘对她们说:
“愿意拿回去的就拿走,不愿意拿回去的就放在这里让老母鸡带上一段时间,等小鸡长了翅膀,再领回去也行。”
4、俺爹和俺娘
娘和爹,爹和娘(图)
男在前,女在后,爹在任何时候都是唱“主角”。(1995年)
娘6岁缠脚,趾甲长成了蜗牛的样子,爹常为她修剪。(1994年)
爹娘在一起生活了整整72年。
72年,就人的一生而言,是一段漫长的时光。
“娘过门前,你见过她吗?”我曾问爹。
“没有,虽说是一个村东,一个村西,却没有见面的机会。那时还小,十五六岁,懂啥?”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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