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爹俺娘_焦波【完结】(32)

阅读记录

  “你们是从小夫妻了?”不知是谁问了一句。

  “是啊,俺又不是半路的。”说着,爹又用右手把娘的头往自己这边扳了扳,自己又使劲把头歪向娘的头。

  娘笑了,笑得那么甜。

  爹乐了,乐得那么美。

  “咔嚓,咔嚓。”我连续按动了几下快门。

  没想到,这竟是爹娘的最后一张合影。

  一个月后,爹就走了……

  〓〓〓小凡做的电子书〓〓〓

  5、俺家

  爹娘打我(图)

  儿子跟爹的感情总有一种说不出的距离感。尽管爹时不时地“巴结”儿子。(1998年)

  儿子还是跟娘亲。这是1972年我与娘的第一张合影。

  在我的记忆中,爹娘都打过我。

  按鲁中山区农民的习惯,爹娘通腿而眠。儿时,我有时跟爹一头睡,有时跟娘一头睡,他们夜里睡觉总搂着我。孩子的心是敏感的,我觉得在我们兄弟姊妹中,爹娘最喜欢我。

  一天夜里,我跟爹一头睡,正做着梦,突然像掉进了冰窖一样浑身冰凉,猛一醒来,才知尿炕了。爹娘也醒了,尽管娘为我求情,爹还是照我的屁股上打了两巴掌,我哭着钻进了娘的被窝。

  大概六七岁了吧,一天我从街上回家,刚进大门,看到娘正在猪圈里解手。按我们家乡的旧习俗,一般家庭没有单独的厕所,大小便都在猪圈里。人上厕所时,猪老在屁股后边拱,吞吃粪便。也不知为什么,我嘴里溜出这么一句话:“小心别让猪咬了去。”说完,还得意地笑着跑了。

  下午,爹和姐姐都上坡去了,我在院子里玩。娘笑着叫我的乳名:“来星,到屋来我给你点好吃的。”我信以为真,跑进屋里。娘一把扭住我屁股上的肉,厉声说道:“头午你说了句啥话?小小孩子不出息。说,以后还敢不敢!”我不说话,娘不松手。“娘,我再也不敢了!”娘松手了。

  这就是我记在心里爹娘打我的事:爹打了我两巴掌,娘扭了我一把。

  爹娘的傻瓜儿子(图)

  这是我患智障的大哥,也是让爹娘操了一辈子心的儿子。爹说:“吃不愁,穿不愁,就是这傻瓜儿子是愁肠。”(2001年)

  爹娘结婚后,两年闹别扭,不搭腔,第三年才有了一个儿子,这就是我的大哥。

  从我记事时到以后的几十年里,哥哥在我头脑中的形象几乎没有改变:微驼的腰板,两只像小蒲扇一样的大耳朵,两只大眼睛朝着你滴溜滴溜地转,你看他一眼,他马上低下头或转过脸或转过身去,然后,继续做他该做的事,干他该干的活儿。

  哥哥是智障人,家乡人称这种人为嘲巴。

  从祖上说,我爷爷兄弟五个,他排行老大,在家里属长子长孙;爹又是爷爷和奶奶的第一个孩子,弟妹11个最后剩下他一个,在家里不但属长子长孙,还是一根独苗;哥哥出世了,又顶起了长子长孙的名分。

  哥哥出生时,我的家境还能糊口。爷爷和爹两人干木匠,还经营了一家木匠铺。有口吃的,有件穿的,就盼个人丁兴旺了。第一个孩子就是儿子,全家自然欢喜得不得了。

  哥哥长得也招人喜欢,脚大胳膊长,白白胖胖,有一双滴溜滴溜的大眼睛不说,还长了一对特别大的耳朵。爹常夸耀说:“脚大站地稳,眼大观四方,两手过膝两耳垂肩,那是帝王之相。”

  拿哥哥当宝贝的,莫过于奶奶了。奶奶说,她不求孩子帝相不帝相,只要旺相就行。所以,她给哥哥取名旺洲。每天她把哥哥抱在怀里,口中俺那旺洲儿长旺洲儿短的亲热得不得了。娘奶水不足,奶奶便熬好米汤用小勺舀起来,吹了又吹,吹完了再含进口中,试试勺子热不热,然后才喂给哥哥喝。

  爷爷和爹则整天商量着,哥哥大了,该上什么学,小学该由谁来教,中学该去哪儿上,反正哥能上到哪一步,家里就供到哪一步。爷爷说:“学费呀,不愁,咱俩少吃少喝点,无非白天干了,夜里再加班,多打几样家具,多打几口棺材卖,孩子上学的费用就挤出来了。”

  可是,随着哥哥一天天长大,他们发现有点不对头,哥哥的笑是傻笑,眼睛珠子滴溜滴溜转是傻转。哥5岁才蹒跚走路,9岁才牙牙学语。爷爷和爹对哥哥的上学梦彻底破灭了。可怜的奶奶,没听到长孙叫一声奶奶便去世了。

  以后,几年的时间里,便是娘抱着哥哥到处求医问药。有一次吃了张大仙的药后,按大仙的吩咐娘给哥盖上三床被子捂汗。结果,差点没把哥捂死。从那以后,哥更傻了。

  在我最早的记忆里,哥哥给我留下印象的是我六七岁时看见的一件事。那是在春天,还未脱下棉裤的时候。这天,天气暖洋洋的,我去我们家菜地割韭菜。菜地里有一间小屋,那是入社前盛粮看场用的。拐过小屋的山墙,我听到有人哼哼叽叽地在叫,再往前走,看见哥哥半躺在小屋朝阳的墙根上,敞开着棉裤腰,一只手在裤裆里上上下下地玩弄着什么,他两眼微微地眯缝着,嘴咧得好大,一边玩,嘴里一边发出哼哼叽叽的声响。在暖暖的太阳照射下,表现出十分舒服的模样。在那个年纪,我不知哥哥在干什么,但从他得意的样子来看,那哼哼叽叽的声音不像是病中的呻吟。哥哥在专注做他的事,我的到来,他没有觉察。我割完韭菜,便悄悄地离开了菜地。以后也没有把看到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52书库推荐浏览: 焦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