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保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给皇上炼丹药的那个王九思,昨天在东二胡同杀了人,被张居正看见,他当场将那妖道抓了,并送往刑部大牢。”初听到这个消息,李贵妃很是欣然:“这是好事儿啊!免得他再用那些个春药,迷惑皇上。”但冯保说:“可这事儿没那么简单,现如今皇上根本离不开那王九思的药丸,张居正将他抓了,皇上还能饶了他?”想了一下,李贵妃亦颔首道:“你说得对,看来张先生确实危在旦夕,你出一趟宫,转告张居正,就说是我的旨意,遇事千万要考虑周全,切不可跟皇上硬顶。”并吩咐冯保如有新的动向,要随时禀报。
朱载垕将张居正的手本扔到几案上,问高拱:“高阁老,你看这件事如何处理?”
高拱道:“依老臣之见,还是先把王九思从牢里放出来。”
朱载垕皱眉说:“放王九思并不难,但张居正这道手本,口口声声说王九思是个妖道,而且他还当街杀了人,朕若没个正当理由,而将他放了,满朝文武岂不骂朕是个昏君?”
高拱道:“皇上,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老臣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是否可以请几个有资望的大臣来一同商议?”
朱载垕的手在几案上拍了一下,又无力地垂下了:“又不是荐拔部院大臣,讨论朝中大政,为何要廷议?这只是朕的一件私事,你给朕拿个主意就成。”
高拱大声抗议道:“皇上,天子并无私事!”
朱载垕道:“朕生病,找个人配药,难道这不是私事?”
高拱说:“皇上以万乘之尊,一言一行,皆为天下垂范。皇上圣体安康,是苍生社稷之洪福;圣躬欠安,天下禄位之人草民百姓莫不提心吊胆。以皇上一人之病,牵动百官万民之心,怎么能说是私事?”
朱载垕沉默了半刻,语调平和了许多:“如果不是私事,那么就是公事了?”
高拱道:“是的。”
朱载垕说:“公事就更好办了,你是内阁首辅,所有朝廷的公事都归你管,朕只有一个要求,我要吃王九思炼制的丹药,而今朕是一天都无法离开他的丹药。你若真有爱朕之心,就赶快去把这件事处理好。”
王城兵马司衙门厢房内,玉娘整夜在啼哭,滴水不进。此刻她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泪已哭干,却不意外面走进两个人来:正是王篆和张居正。她见张居正摆了一下手,王篆便离去了。张居正拖了把椅子坐到了玉娘的对面,关切地说:“玉娘,听说你已经一天一夜滴米未进,这样下去,身子骨怎么受得了?”
第五章 妖道横行(2)
玉娘在孙大妈家窗后看见自己的父亲和哥哥被打,疯狂地要冲出去,被孙大妈死死拉住。她哭喊着:“你放开我,你放开我!”孙大妈在后面小声劝道:“姑娘,你千万不能出去,你一个小女子,出去又能帮上什么忙?”等到玉娘终于挣脱孙大妈,冲了出去,扑向浑身是血的哥哥,将打手挡开时,发现哥哥已经死亡。她再跑向父亲,发现父亲也已断气。玉娘回头怒视着王九思,却见王九思色迷迷地看着她:“哎呀!果真是个大美人,仙女哪有她漂亮。来,美人,跟本大真人走吧!神仙一样的日子,正等着你呢。”玉娘霎时心神俱碎,一头向王九思撞去,紧紧咬住王九思的手,王九思大叫:“唉哟!这娘们的牙还真够厉害的,你是属狗的啊?你们还愣着干吗?还不快给我打啊。”众皂隶举起水火棍欲打,但此时群情激奋,根本不容他们出手。孙大妈已将玉娘护住,众人将王九思重重围住。
坐在轿里闭目养神的张居正忽然感到轿子停了下来,便撩开轿帘问轿前护卫班头李可:“出了什么事?”李可见前面人山人海,也在狐疑,正答了一句:“大人,小的这就去驱散他们。”还未待挪步,就见人群潮水般向大轿这边涌来,一位年轻的美人儿在两位年轻人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直欲穿过仪仗护卫奔大轿而来。他急忙一声令下,几十名戎衣侍卫一起拔刀把大轿团团护住,张居正走出轿门制止了他们:“李可,不可胡来!”
玉娘等三人走近轿门一起跪下,跪在中间的玉娘泪流满面,喊道:“大人,请给小民做主。”
张居正走下轿来,问:“姑娘有何冤屈,可有诉状?”玉娘痛哭道:“我爹爹和哥哥被他们打死了!”旁边跪着的孙大妈也帮腔道:“她的爹爹和哥哥被王真人打死了。”张居正向前面看去,只见人群已朝两边散开,胡同口的地面上躺着两个血肉模糊的人。王九思在众皂隶的簇拥下,也盛气凌人地站在那里。
张居正看到前面王九思的那副样子,一股怒气便腾腾不已。此刻,巡城御史王篆听说出了事儿,特地率兵从远处跑来,却未料到次辅张居正在此。张居正看见他便说:“王篆,你来得正好。这里出了人命,你这巡城御史,正该严惩凶手。”王篆将张居正拉到一边,悄声说道:“次辅大人,这事儿您别管了,还是交给卑职来处理。王九思是皇上的太医,深得宠信,您还是别去惹他。”张居正道:“你是说,让张某我眼睁睁地看着那妖道在光天化日之下,草菅人命,而一走了之?”王篆道:“次辅大人,我这是考虑您的安危,您还是登轿走吧。”
被护卫隔着的玉娘看到偌大一个官出现,怎能放过为父兄伸冤的机会,跪在地上哀求:“大人,您得替小民伸冤啊!”围观的市民百姓也都跪下来,高呼:“请为小民伸冤。”张居正一跺脚,拨开护卫朝王九思走去。人群闪开一条路让他通过。王九思早已看到了张居正的一品官服,王篆抢前一步,向王九思介绍:“这是内阁次辅张居正大人。”王九思心下有些慌张,但是仗着是奉“钦命”来的,也便恶人先告状地说:“阁老大人,您看看,这些刁民违抗钦命是想造反。”张居正阴沉着脸问他:“这两个人是你打死的?”王九思道:“他们抗拒钦命。”张居正明知故问:“什么钦命?”王九思指着侍从手上提着的“钦命炼丹”的灯笼,答:“本真人奉钦命炼丹,要征召童男童女。他们父子违抗钦命,把女儿藏了起来。本真人亲自登门讨人,他们不但不交人,反而羞辱本真人,你说这该不该死?”张居正斥道:“我看该死的是你!光天化日之下,你随意草菅人命,还竟然说百姓该死?王篆,把这妖道给我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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