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冲更加不悦:“张先生没听明白吗?皇上圣躬欠安,需要静养。”张居正低头将塘报双手递上去:“那就烦请孟公公将这塘报转呈皇上。”孟冲拉长他尖细的嗓音,刺耳地答道:“此等小事,你们就不能酌情办理吗?”张居正正待说话,被高拱一把拉住,高拱道:“孟公公,请代我文武百臣向皇上请安,请圣上保重圣躬,早日康复,广西匪患之事,我等将妥善处理,请皇上放心。”孟公公闻言,登时满脸笑容:“还是首辅体谅圣上,好了,回吧。”
孟公公离开后,剩下张居正满脸怒气地站在那里,杨博亦是一脸无奈。高拱要拉张居正离开,道:“叔大,你没看出孟公公已面露不悦吗?他是掌印太监,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你要把他弄毛了,皇上可不会站在咱们这一边。走吧,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好商量。”
张居正质问道:“首辅大人,您昨天不是说此事必须由皇上来决断吗?”
高拱手一摊,做出无奈的表情:“可是皇上不临朝,你我又有什么办法?”
张居正脸色变了一下,顿了半晌,道:“我有办法,不知道首辅认同与否。”
“什么办法?”
“敲登闻鼓。”
高拱和杨博闻言大惊,他们知道,敲登闻鼓乃非常之举,这登闻鼓几十年没被人敲过了,最后一个敲这鼓的言官成皓就是为此惹恼了皇上被罢官。但张居正似乎并未想到这些,他对二人拱手道:“你放心吧,我张居正一人做事一人当,不会连累内阁,也不会连累首辅您。”说罢匆匆向会极门走去!
站在远处的王国光看到张居正独自逆着群臣走散的方向前去,气喘吁吁地赶来问:“叔大,您要干什么?”张居正一声不吭,向登闻鼓疾步走过去。王国光似乎明白了他要干什么,仍紧紧追在后面,见张居正走到登闻鼓前,对守护的禁军说:“拿鼓槌来。”
禁军一愣,把一对鼓槌从架上取下来,递给张居正。王国光见状紧紧抓住张居正的手,张居正一把推开王国光,抓起鼓槌要敲,又被王国光抓住,央道:“叔大,求求您,别这样,您想想,皇上听见了这登闻鼓会怎么想?”张居正一面挣脱他一面大声说:“广西匪患迫在眉睫,我必须见到皇上。”王国光跺脚道:“叔大,广西匪患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但敲登闻鼓,所有的罪责都需要你一个人承担!”张居正大喝一声:“大不了罢官嘛,如其这样,这顶乌纱帽又有什么值得留恋的!”言毕,一把将王国光推得远远的,狠狠地敲响了登闻鼓。
高拱听见鼓声,回头一看,惊得瞠目结舌。一群鸟被鼓声惊起。鼓声在紫禁城上空回荡。
乾清宫内,隆庆皇上还在昏睡。奴儿花花在发梦呓:“敲得好,敲得好……”
孟冲听见了鼓声,正要打发身边的小太监前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便有一个小太监从外面慌慌张张跑进来:“孟公公,是张居正在外面敲鼓!听人说他敲的是登闻鼓。”孟冲闻言,“噔”地站起来:“什么?什么?登闻鼓?他吃了豹子胆了?走,随我去瞧瞧。”
李贵妃正在慈宁宫中看太子背诵《论语》,突然听见鼓声,便问太监冯保是什么声音,冯保仔细听了听,大惊:“好像是有人在敲登闻鼓。”李贵妃不解地问:“啥叫登闻鼓?”冯保道:“这是当年洪武皇帝爷定下的规矩,只要敲响了登闻鼓,就可以直接将奏本儿交给皇上,皇上就必须接本儿。老奴入宫四十多年,还是头一朝听见这鼓声。”李贵妃闻言,让冯保赶紧去瞧瞧。
第一章 风雨欲来(5)
冯保匆匆走来,正遇到孟冲。孟冲皮笑肉不笑地对他说:“哟!冯公公,正想去找您呢。这张居正是疯了还是怎么地?大清早的敲那玩意儿干吗?你赶紧去看看。我这就去叫醒皇上。”冯保冷冷地道:“皇上能醒吗?这几天宫里宫外可真够热闹的,半夜里宫里头响着鼓声,大清早,宫外头又有人敲鼓。”孟冲掩饰道:“我告诉你,皇上这些日子突然喜欢上宫廷鼓乐了。”冯保凑近孟冲,小声道:“皇上喜欢的恐怕不仅仅是鼓乐吧?”孟冲一怔:“嘿!冯公公,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冯保冷笑道:“您猜?”说毕,率众太监转身离去。
司礼监秉笔太监冯保率小太监匆匆走来,冷冷地注视着张居正。
满头大汗的张居正见内监前来,便停止了敲鼓。冯保冷冷地说:“啥事儿啊?非得弄出这么大动静?”张居正气喘吁吁地说:“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惊动皇上和冯公公您,但广西军情十万火急,必须马上禀报皇上。”冯保面无表情地说:“广西?这几个匪徒不至于马上杀到紫禁城吧?”张居正闻言大怔,却又见冯保绷不住一乐:“得,我只是跟您逗个乐。把塘报递过来吧。一会儿我准保转呈皇上。”张居正擦了头上的汗,双手递过塘报:“那就多谢冯公公了。”冯保接过本儿,转身欲走,又回头看着跪在原地的张居正,问:“还呆在这儿干吗?”张居正道:“我想面见皇上。”冯保一愣,用他尖利的声音刺耳地说:“哎呀!你怎么就改不了你的急性子,那你等着吧,待会儿给你消息。”
张居正跪在那里等候。众大臣陆续离去,独剩下王国光一人,默默地注视着张居正。张居正说:“你也去吧!”王国光道:“不!你要是不起身,我就一直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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