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拱听说皇上的身子骨虚弱到如此程度,不禁忧心如焚。他知道,如果不是孟冲把那个奴儿花花弄进宫去,又再弄了一个妖道给皇上熬那春药,皇上的身体不至于那么快就支撑不住了。但孟冲说:“这是我的不是,可当初你也认可的。高阁老,您得想想办法,皇上再这么疯下去,肯定活不了几天;皇上要是归了天,对于你我来说可是凶多吉少啊!这奴儿花花留在宫中就是个把柄,所以您得赶紧想想办法。”高拱冷冷地道:“只有一个办法,除掉她。”孟冲说:“那皇上要追查起来怎么办?”高拱眼皮抬也不抬:“谁最嫉恨奴儿花花?”孟冲讪笑道:“当然是李贵妃!哦,我明白了,奴儿花花一死,皇上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李贵妃,捎带着那冯保也脱不了杀人的干系。”
第六章 龙宾上天(2)
孟冲刚退下,一内侍进来禀报:“启禀皇上,皇后娘娘与贵妃娘娘求见。”朱载垕咬牙道:“又来了,让她们在花厅等着。”说完接过内侍递上的水盅漱口,极不情愿地站起身来。
李贵妃脚上穿了双彩绣的新鞋,朱载垕第一次看见,忍不住夸道:“爱妃,你这双鞋还真好看,朕怎么没见你穿过。”李贵妃脸庞上挂了笑:“蒙皇上夸奖,这鞋叫‘猫儿鞋’,是苏样。臣妾的慈宁宫里有位宫女,她是苏州人,手儿很巧,这双鞋是她做的。”朱载垕端详了一阵,摇头道:“朕看鞋上绣的不像是猫头。”李贵妃笑道:“皇上说对了,这是虎头。自古猫虎不分家,苏州女子穿这种鞋,本意是为了避邪。”
朱载垕忽觉“辟邪”二字有点挖心刺骨,但想想也就转了话题:“钧儿呢,他怎么没有一起来?”李贵妃道:“他在念书。再说,臣妾和皇后有件事想同皇上聊聊,太子在场不方便。”朱载垕知道她们要说的无非是远离女色、保重身体,不要接近奴儿花花之类,便有气没力地慢应道:“朕早知道你们要说什么了,那事改日再说吧,朕这会儿有些累了。”说着便起身欲走。
李贵妃见状,赶紧站起来抢着说:“臣妾所言之事,只有几句话,皇上务必要听。”朱载垕见她这样,知道一定是他让放了客用的事发了,便不耐烦地说:“不就是因为那个野小子吗?那是朕命孟冲将他带进宫来的,现在朕已命人将他送出宫去,你们不必再提及了。”李贵妃追上前说:“但因为那个野小子,大内吵得沸沸扬扬,而且还出了人命,皇上难道没听说吗?”朱载垕道:“要不是你们俩,大内怎么会弄得沸沸扬扬,这么点小事,你们睁一只眼闭一眼不就得了。”李贵妃说:“一个野小子进入大内,的确不算什么大事儿,但是皇上您一味顺从那个波斯女子,沉迷于酒色,无心于国事,这样下去不论对于皇上还是对于社稷,都绝无益处。”朱载垕这阵子就怕听见这个,一听到就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于是厉喝道:“住嘴!胡说!朕只是调理一下心境,偶尔找点乐子,而你们却百般刁难,一会儿江山社稷,一会儿朕的身体,你们到底想说什么?”李贵妃含泪道:“皇上息怒!您是万乘之尊,臣妾绝无冒犯之意,我们只是想劝慰皇上几句。”朱载垕说:“够了!你们看看你们的态度,把朕当作万乘之尊吗?滚吧,全给朕滚下去!朕再也不想听你们这些个胡言乱语。”这番话后半截力气已弱了,说完,便靠在龙榻上喘着粗气。
陈皇后正欲上前,朱载垕阻止道:“求你们了,都给我退下!”两个女人无奈,各含了一泡儿泪退出。
两人刚走出花厅,正好碰到奴儿花花从另一侧走进院子。两边都一愣。奴儿花花首先镇定下来,对陈皇后与李贵妃裣衽行礼,道:“奴儿花花见过皇后娘娘与贵妃娘娘。”李贵妃冷着脸:“你还有脸呆在这儿?”奴儿花花笑着说:“这地方奴婢早就厌烦了,我早就不想呆了,只是皇上不让我走啊。”李贵妃不客气地对着她的脸说:“皇上是让你这个狐狸精给迷住了。”奴儿花花孑了她一眼:“嘿,你我同为皇上的妃子,相互说话客气点。”李贵妃直欲上去掐住她的脖子,忍了半晌才啐出来:“呸!你也配当妃子?”奴儿花花拿出在天香楼的看家功夫,尖酸刻薄地说:“我不仅是妃子,还是皇上的心肝宝贝,怎么着?有了我,你们俩失宠了?”陈皇后仍耐着性子,委婉劝道:“奴儿花花,你既然爱皇上,就应该多为皇上的身子骨考虑。”奴儿花花道:“皇上的身子骨棒着呢,自从我进宫以来,皇上就脱胎换骨似的变了个人,你没瞧见他整日容光焕发,相反只要他见到你们俩,就被你们气得脸色惨白。”李贵妃忍不住上前煽了奴儿花花一个耳光。奴儿花花锐声喊道:“你敢打人,我和你拼了。”说着上前与李贵妃扭在一起。
朱载垕从窗子里看到这一切,这时大步走出房门,大声斥道:“都给我住手!”双方停了下来,朱载垕盯着奴儿花花:“怎么,你还没有被朕打怕,竟敢跟贵妃娘娘动手!”奴儿花花娇嗔道:“是她先动的手!”朱载垕看着李贵妃,怒道:“朕叫你走,怎么还不走?”
陈皇后拉着李贵妃道:“妹子,咱俩走吧。”奴儿花花露出得意的笑容。
王九思府门前,一个守门的皂隶懒洋洋地靠在门边。一个小伙计打扮的人提着篮子从巷口走来,在门前看了看,抬脚就朝里走。皂隶横枪一拦,问:“干什么的?”小伙计亮了亮手中的篮子答:“咱是杏林春药铺的小伙计,奉主人之命,给王真人送药材来了。”皂隶翻了翻篮子问:“什么药材?”小伙计道:“王真人让送的淫羊藿。”皂隶问:“我怎么没见过你,以前那个送药的呢?”小伙计道:“那是咱师兄,他今儿个有事,临时让我替他走一趟。”皂隶:“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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