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读资治通鉴_圆锐【完结】(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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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出分配标准线

  太祖高皇帝六年(公元前201年)

  上已封大功臣二十余人,其余日夜争功不决,未得行封。上在洛阳南宫,从复道望见诸将,往往相与坐沙中语。上曰:“此何语?”留侯曰:“陛下不知乎?此谋反耳!”上曰:“天下属安定,何故反乎?”留侯曰:“陛下起布衣,以此属取天下。今陛下为天子,而所封皆故人所亲爱,所诛皆平生所仇怨。今军吏计功,以天下不足遍封;此属畏陛下不能尽封,恐又见疑平生过失及诛,故即相聚谋反耳。”上乃忧曰:“为之奈何?”

  现在奥运会也好,亚运会也罢,一个项目比赛完,马上就要举行颁奖仪式,金牌要趁热挂在冠军的脖子上。至于奖金,是不是也比平日付款快些?我想应该也是。拖欠奖金是中国式老板的习惯,这个习惯,在刘邦那里就形成了。

  刘邦坐了天下,坐了皇帝的宝座,以前的兄弟自然是王侯将相,各归各位。如此庞大的评功犒赏活动,工作量很大,政策性很强,刘邦不知从何做起。

  张良再次发挥作用,老板身边有这样的参谋,是兵仔们的幸福。张良把刘邦带到一个所在,看到的都是大伙儿在那里交头接耳,唧唧喳喳,刘邦自然要问,张良乘机危言耸听,说大家都在商量着造反,因为金牌银牌都没拿到手。

  刘邦遇到困难有个习惯,就是问左右:“为之奈何?”老板只要肯下问,办法就会多多,老板只要扮演万能的上帝,下属就会从人退化成猪,也是每日三省吾身:早点吃了没?午饭吃饱没?晚饭吃好没?所以,要想让部下不变成猪,老板就要自己装傻。

  张良出主意了:“你老人家平生最讨厌谁,而且地球人都知道?”刘邦说:“你别说,还真有这么个家伙,他叫雍齿。这小子很混账,要不是他功劳很大,朕早就把他灭了。”张良说:“那就先封雍齿的官爵吧。从最不可能的做起,大家就不会闹了。”

  司马光很赞赏张良,认为他是“善谏”的光辉榜样,因为刘邦天下初定的时候,“数用爱憎行诛赏,或时害至公,群臣往往有觖望自危之心。”这就像年关将近,老板始终不拿出奖金方案,甚至连分配原则和标准也没有,大家就会嘀咕。刘邦在张良的建议下从雍齿封起,就等于建立了分赏的标准和底线,有了参照物,大家小算盘一打,心里都有个大概数了,也就不闹腾了。

  老板驱动员工用的是钞票,皇帝驱动功狗用的是土地人口。食邑不仅包括土地,也包括上面的百姓。在当时,奖赏功臣依据的是“名田宅制”,这种封赏是典型的富不过三代,因为功臣贵戚代出,土地的来源在哪里?刘邦的时候,历经战火,无主土地很多,这些土地划为国有了。以后呢?皇帝就要靠抄家罚没来积聚新的资源。

  所以,中国不可能有真正的贵族,土地的流转是没有法律保护的,无论是国有公田还是私有民田,都是皇权可以随便予夺的。没有稳定的土地制度,便没有了人民的一切,也就不能保证所谓贵族甚至皇族的财富能够永世积累。连阿Q都敢想到赵老太爷的象牙床上滚一下,这种理想,其实就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Q版。

  最初,刘邦要封给张良三万户,而且是在齐国的地界上,而且任由张良自己挑选,齐国有鱼盐之利,是富足的地方。虽然,刘邦对张良是格外的优遇和尊重。

  但是张良坚持不受,张良说:“我当年从下邳起兵,和皇上您会师在留这个地方,不是让我挑吗,您把臣封到留这个地方就好了。”

  张良挑当初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做封地,表明他不忘本,也提醒刘邦不要忘记当初的战斗友谊。

  张良是官宦子弟,知道这个道理,多搞两三万户,也不过是替后来者做守财奴。张良最后只要食邑一万户,以当时的生产力,也富不到哪里。《红楼梦》里我们也看到,下面庄子里进贡的东西,根本不够贾家挥霍,最来钱的还是做官,靠贪污受贿。至于这一万户,是不是既包括了黄世仁,也包括了杨白劳,则不得而知了。

  儒家开始露脸了

  太祖高皇帝六年(公元前201年)

  帝悉去秦苛仪,法为简易。群臣饮酒争功,醉,或妄呼,拔剑击柱,帝益厌之。叔孙通说上曰:“夫儒者难与进取,可与守成。臣愿征鲁诸生,与臣弟子共起朝仪。”帝曰:“得无难乎?”叔孙通曰:“五帝异乐,三王不同礼;礼者,因时世、人情为之节文者也。臣愿颇采古礼,与秦仪杂就之。”上曰:“可试为之,令易知,度吾所能行者为之!”

  叔孙通被后世评价为“汉世儒宗”,儒家在汉武帝时代上升到“独尊”地位,应该说叔孙通是有功劳的,是他奠定了基础。明代大学者李贽在他的《藏书》中,把因时大臣列为臣子第一等,把叔孙通列为因时大臣第一人,可谓古今第一臣。因应历史潮流变化,实践自己的政治理想,确实应列上等。

  叔孙通这个人很懂变通,有点像苏秦张仪这一类纵横家,能说会道,善于揣摩人主心理,知道自己是谁,要干什么,能提供什么样的产品,也知道顾客是谁,需要什么,什么时候需要。最难得的是,知道根据顾客的需要改进自己的产品。

  叔孙通先在秦二世那里混过,陈胜起义了,秦二世召开研讨会,其他儒生都把陈胜定性为造反,是革命,是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秦二世听了不高兴。叔孙通说,非也,非也,不是暴动,乃是个别的流氓治安案件,在伟大的秦二世领导下怎么会有人造反呢?秦二世击掌称善。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但叔孙通知道自己的谎言迟早要露馅儿,更何况二世也是“望之不似人君”,叔孙通干脆颠回老家鲁国,继续研究孔子学说,以备来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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