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汉末之乱,天下纷扰,豪杰云起,及曹操定霸后,而诸葛亮始出现。自古大
伟人,其进退出处之间,天亦若有以靳之,必待机会已熟,持满而发,莫或使之
若或使之。谢康乐有言:诸公生天虽在灵运先,成佛必居灵运后。吾观中兴诸大
臣,其声望之特达,以李鸿章为最迟,而其成名之高,当国之久,亦以李鸿章为
最盛。事机满天下,时势造英雄,李鸿章固时代之骄儿哉。
当咸丰六七年之交,敌氛之盛,达于极点,而官军凌夷益甚。庙算动摇无定,
各方面大帅,互相猜忌,加以军需缺乏,司农仰屋,惟恃各省自筹饷项,支支节
节,弥东补西,以救一日之急。当此之时,虽有大忠雄才,其不能急奏肤功,事
理之易明也。于是乎出万不得已之策,而采用欧美军人助剿之议起。
先是洪杨既据南京,蹂躏四方,十八行省,无一寸干净土,经历十年,不克
戡定。北京政府之无能力,既已暴著于天下。故英国领事及富商之在上海者,不
持不目洪秀全为乱贼而已,且视之于欧洲列国之民权革命党同一例,以文明友交
待之,间或供给其军器弹药粮食。其后洪秀全骄侈满盈,互相残杀,内治废弛,
日甚一日。欧美识者,审其举动,乃知其所谓太平天国,所谓四海兄弟,所谓平
和博爱,所谓平等自由,皆不过外面之假名,至其真相,实于中国古来历代之流
寇,毫无所异。因确断其不可以定大业。于是英法美各国,皆一变其方针,咸欲
为北京政府假借兵力,以助勘乱。具述此意以请于政府,实咸丰十年事也。而俄
罗斯亦欲遣海军小舰队,运载兵丁若干,溯长江以助剿,俄公使伊格那面谒恭亲
王以述其意。
按欧美诸邦,是时新通商于中国,必其不欲中国之扰乱固也。故当两军相持,
历年不决之际,彼等必欲有所助以冀速定。而北京政府之腐败,久已为西人所厌
惮,其属望于革命军者必加厚,亦情势之常矣。彼时欧美诸国,右投则官军胜,
左投则敌军胜,胜败之机,间不容发。使洪秀全而果有大略,具卓识。内修厥政,
外谙交涉,速与列国通商定约,因假其力以定中原,天下事未可知也。竖子不悟,
内先腐败,失交树敌,终为夷戮,不亦宜乎。而李文忠等之功名,亦于此成矣。
时英法联军新破北京,文宗远在热河。虽和议已定,而猜忌之心犹盛。故恭
亲王关于借兵助剿之议,不敢专断,一面请之于行在所,一面询诸江南江北钦差
大臣曾国藩、袁甲三及江苏巡抚薛焕、浙江巡抚王有龄等,使具陈其意见。当时
极力反对之,谓有百害而无一利者,惟江北钦差大臣袁甲三(袁世凯之父也)。
薛焕虽不以为可,而建议雇印度兵,使防卫上海,及其附近,并请以美国将官华
尔、白齐文为队长。曾国藩覆奏,其意亦略相同,谓当中国疲弊之极,外人以美
意周旋,不宜拂之。故当以温言答其助剿之盛心,而缓其出师来会之期日,一面
利用外国将官,以收剿贼之实效。于是朝廷依议,谢绝助剿,而命国藩任聘请洋
弁训练新兵之事,此实常胜军之起点。而李鸿章勋名发轫之始,大有关系者也。
华尔者,美国纽约人也,在本国陆军学校卒业,为将官,以小罪去国,潜匿
上海。当咸丰十年,洪军蹂躏江苏,苏、常俱陷。上海候补道杨坊,知华尔沈毅
有才,荐之于布政使吴煦。煦乃请于美领事,赦其旧罪,使募欧美人愿为兵者数
十人,益以中国应募者数百,使训练之以防卫苏沪。其后屡与敌战,常能以少击
众,所向披靡,故官军敌军,皆号之曰常胜军。常胜军之立,实在李鸿章未到上
海以前也。
今欲叙李鸿章之战绩,请先言李鸿章立功之地之形势。
江浙两省,中国财赋之中坚也,无江浙则是无天下。故争兵要则莫如武汉,
争饷源则莫如苏杭,稍明兵略者所能知也。洪秀全因近来各地官军,声势颇振,
非复如前日之所可蔑视,且安庆新克复,(咸丰十一年辛酉八月曾国荃克复)金
陵之势益孤,乃遣其将李秀成、李世贤等分路扰江浙,以牵制官军之兵力。秀成
军锋极锐,萧山、绍兴、宁波、诸暨、杭州皆连陷,浙抚王有龄死之,江苏城邑,
扰陷殆遍,避乱者群集于上海。
安庆克复之后,湘军声望益高。曩者廷臣及封疆大吏,有不慊于曾国藩者,
皆或死或罢。以故征剿之重任,全集于国藩之一身。屡诏敦促国藩,移师东指,
规复苏常杭失陷郡县,五日之中,严谕四下。国藩既奏荐左宗棠专办浙江军务,
而江苏绅士钱鼎铭等,复于十月以轮船溯江赴安庆,而谒国藩,哀乞遣援,谓吴
中有可乘之机而不能持久者三端:曰乡团,曰枪船,曰内应是也;有仅完之土而
不能持久者三城:曰镇江,曰湖州,曰上海是也。国藩见而悲之。时饷乏兵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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