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儿,快快打消你心中的念头,四贞永远是你的妹妹!”孝庄后连忙声明。
“妹妹?朕与她非亲非故,是额娘您认她做的义女,既如此,为什么不能让她成为您的儿媳呢?”
“这……”孝庄后一着急,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伸手又拿起了烟袋锅子。这根翡翠杆的烟袋锅子曾经为多尔衮所喜欢,每一次他只要一进后宫,她就会亲手为他装上烟叶,并亲手点上火递到他的手上,想不到,事隔多年,自己竟也渐渐的离不开这玩意儿了。
苏麻喇站利落地倒掉烟锅里的烟灰,装上了碾碎的烟叶末,又点着了递给孝庄后。她做这些事的时候轻手轻脚的,目不斜视,福临却看着苏麻喇姑的身影发愣。
“皇儿,你知道,额娘收孔四贞为义女已经违反了咱们清廷的禁例,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定南王的旧部如今不更对大清感恩戴德了吗?所以,你不可以娶一位汉人之女为妃,这会招致八旗王公贝勒贝子们以及蒙古各部的不满的。总之你不可以!”
“额娘,儿臣弄不明白,如今咱们朝里朝外,哪一个地方不是靠汉人撑着?八旗子弟个个不成气候,王府盖得一个比一个高,可本事却一个比一个小,每日上朝,八旗王公们只是例行公事,最为国事操心的是陈名夏、冯诠、傅以渐这些汉人大学士!而在西南边唾,冲锋陷阵一马当先的还是几大汉王!还有洪承畴,他原为内阁大学士,现被派往南方经略五省,他对大清也是忠心赤胆的!至于定南王孔有德死得更是悲壮,举家一百二十多人自焚,只有小女孔四贞幸免于难!作为定南王之女,孔四贞理应得到朝廷的恩笼和礼遇,我立她为妃又有什么不可呢?从政治意义上来看,这不是与将金叶许配给吴应熊一样的道理吗?”
福临阵阵有辞,显得有些激动,下了炕在屋里四处走动。他将肺腑之言和盘托出,心里反倒觉得一阵轻松。
“皇儿,你现在倒是越来越会说了。额娘劝你冷静下来,不要感情用事好不好?”
“我没有!儿臣此刻心里很冷静。”福临转脸看着母后,一字一句地问道:“儿臣实在是不明白,皇额娘为什么不让儿臣有一个美满和谐的婚姻呢?难道说,我不是您亲生的?”
“住口!你,越说越不像话了!”孝庄后忍无可忍,一声呵斥,福临自知说得太尖刻,乖乖地坐了下来。
“皇儿,你已经临朝亲政几年了,这会儿谁也做不了你的主。可是你得明白,你不是普通人,你是大清国的皇帝!此前,你任性胡闹,对皇父摄政王极为不恭,甚至做出了掘墓鞭尸的残酷之事。当你尽情地发泄着心中的怨恨之时,可曾想过皇额娘的感受?你不等于是往皇额娘脸上抹黑吗?他人都死了,你还不放过他,小小年纪就这么残酷无情,额娘寒心哪!当初,额娘纤尊下嫁还不是为了保全你的皇位?”
“难道,你们之间就没有相爱的成分吗?别当我是小孩子,宫里的闲言碎语我早就听说了,您这是一石两鸟,一箭双雕!”
“啪!”福临信口开河说得正起劲儿,脸上挨了一记重重的耳光,他惊呆了。
孝庄太后扬着手也一时愣住了。“天神,我打了福临,我动手打了福临?”楞了片刻,孝庄太后慌忙上前要摸摸福临被打的脸:“皇儿,额娘一时气糊涂了,来,让额娘看看!”
“不用了,额娘,如果您觉得不解恨,就往这边的脸再打一巴掌吧。”福临面无表情,捂着火辣辣的左脸将右脸转了过来,“汤玛法说过,做人要学会忍耐,如果有人打了你的左脸,就把右脸也伸过去,由他打,您倒是打呀!”
“你——气煞额娘了!”孝庄后气得直哆嗦,瘫坐在椅子里直喘粗气。
“是,儿臣任性,无情无义,有道是养不教,父之过,儿臣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到底是谁的过错呢?说到儿臣读书吐血,这到底是为什么呢?如果您早一点把心思放在儿臣身上,早一些让儿臣读书临贴子,儿臣也不至于如此呀?从小,儿臣就没享受过家庭的温暖。整天跟着几个老妈子和一群太监们瞎混,听到的却是您的闲言碎语。对了,听说您与洪承畴也……儿臣佩服您哪,若没有您的庇护,儿臣是穿不上龙袍,戴不上皇冠。可是,这傀儡似的皇帝我做着窝心哪!折寿哪!我恨不得生在普通人家,做一个敢想敢爱敢恨有血有肉的男人!谁希罕这金鸾殿?说穿了,儿臣这皇帝,从前是为着多尔衮做的,现今是为了额娘您做的!竖着耳朵听什么听,全给我滚出去!”
盛怒之下,福临顺手拿起桌上的拂尘就是一阵乱打,宫女们个个吓得面如土色,慌忙退避。
“你,你个不屑子!今儿个中了什么邪,到额娘这里来撒野?海中天,快去,快去请汤若望来!”孝庄后浑身颤抖着,脸色煞白,欲哭无泪。
话说完了,火也发够了,福临渐渐地平静了下来。看着母后一脸的哀伤,想着自己刚才那尖酸刻薄的话,福临又深深后悔了。他犹豫片刻,走到母后跟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了:“皇额娘,儿臣惹您伤心了。儿臣有罪,儿臣该死,额娘您就宽恕儿臣吧。”说着拿起母后的手朝自己的脸颊啪啪地抽了起来。
“皇儿,苦命的儿子!”孝庄后终于忍不住,搂住了福临放声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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