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惠由于害羞并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时候进来的,这会儿面对面坐着,她才有机会从眼角偷偷地看上几眼。这一看,她的眼光便再也离不开他了。少年天子有一双细长的眼睛,漆黑的眉毛,眸子非常明亮,可这会儿似乎有些迷惑。宽宽的脸庞,高耸的鼻梁以及丰厚红润的嘴唇,足以显示出作为男子汉的阳刚之美。当然,他还只是个大男孩,嘴唇四周还只有些淡黄的茸毛呢,不过,他的确很英俊,既威严又洒脱。孝惠心里一喜,立即觉得面红耳赤,她真为自己庆幸和骄傲呀!
御膳房的首领太监细声细气地报起了菜名,每报一个,自有小太监将食盒子打开将菜碗摆放出来。“两只大赤金盘盛着猪乌叉和羊乌叉各一品;两只赤金碗盛着燕窝双喜字八仙鸭和燕窝双喜字金银鸭各一品;另有中赤金盘四只,盛的是燕窝‘龙’字样熏鸡丝、燕窝‘凤’字金银肘花、燕窝‘呈’宇五香鸡、燕窝‘祥’字金银鸭丝——合起来是‘龙凤呈祥’,象征皇上大婚的吉祥!还有四只赤金碗盛着细猪肉丝汤二品,燕窝八仙汤二品;四只五彩百子瓷碗,盛的是老米做的饭两碗和子孙饽饽(即饺子)二十七个,外带赤呈螺蜘蝶小菜二品和赤金碟酱油二品、赤金镶玉筷子两双、汤匙两把、极匙两把、红地金喜字三寸瓷接碟二件,有盖的赤金钥两个、赤金锅垫两个,还有红绸金双喜字怀挡(即餐巾)两块。膳齐,请皇上和娘娘用膳吧。”
“把盖碗打开。”福临似乎不情愿地从牙缝里崩出了这几个字,声音听起来有些冷冰冰的。
这宴席上的每一道菜都盖着镶着宝石的金碗盖,在大喜红烛的辉映下,熠熠生辉,令人眼花缘乱。
“怎地没有酒?可惜了这一桌子的佳肴!”福临将赤金镶玉的筷子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搁,吓得伺膳的几个福晋面面相觑。
“皇上,大喜的日子不兴吃酒的,等明个吧。”刘三秀怔了片刻,仗着是福临的婶娘,和颜悦色地说着。
“这话怎么说?你们汉人结婚时不还讲究喝交杯酒吗?”
“是……这样的,那就喝一些淡水酒吧。”
“不,朕一定要喝烈酒,那样才痛快!御膳房里有什么样的陈年老酒,快快着人送两坛来。”
“嗻!”御膳房的太监不敢怠慢,生怕宴席上的饭菜凉了,一溜小跑出了东暖阁。
“皇上,臣妾愿陪皇上一醉方休!”一直低头不语的孝惠皇后突然开口说了话。她是蒙古科尔沁的女子,素来豪爽,今天憋了一整天了,这低头不语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哇,想从前在一望无垠的大草原上或纵横驰骋,或信马由缰,总是那么自由自在,难道从今以后自己这大好的青春年华就要在这大内深宫里默默地打发吗?
“痛快,这才是科尔沁的女子!”福临的目光中流露出了一些赞许的意思,直到现在,这位再度成为新郎的皇帝才认真地看了新皇后一眼。“天神,这个人怎么也会入宫成为我的皇后呢?皇额娘把她夸成了一朵花,说什么美若天仙,人品出众,性格温顺贤淑,颇有母仪天下之风!她……哪里出众?脸圆圆的,颧骨高高的,隐约还有些雀斑,模样倒也周正,但绝称不上出众。嗯,也许她比前头一个的心地要善良一些,也是,那秀外慧中的女子也许还没出生呢。”
福临呆呆地看着新皇后出神,一旁的刘三秀等见状喜上眉梢,互相使着眼色蹑手蹑脚退了出去,她们都以为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只等着明个一早看皇后有没有“喜”了。
“皇上,妾妃敬您一杯!”孝惠不知哪来的勇气,从伺膳的太监手中接过了银盘子,上面有一只嵌着各色宝石的金葫芦和一小坛百年沪州老窖。孝惠掰开了精美的金葫芦,这原来是两个小巧的酒杯,所谓“合卺”的“卺”即为瓢的意思,把一只匏瓜剖成两个瓢,新郎新娘各拿一个用来对饮,这便是当时成婚时的一种仪式之一。
窗外,有人不停地小声哼唱着“交视歌”,房里,红烛摇曳,一对新人频频举杯,这似乎是一个很温馨和谐的合卺宴
乾清宫的廷院里,一群子太监宫女们正兴奋地窃窃私语着:“嘿,皇上今儿个是酒兴大发呀。”“你懂什么?万岁爷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这红烛怎么还不熄呀,万岁爷和娘娘的子孙饽饽也该吃完了吧?”“着什么急呀,走走,咱们也找个地儿乐乐去!”爱凑热闹的太监宫女们等了下半夜,也没听见东暖阁里有什么动静,便没精打采地各自散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宫里就传开了。有的说,皇上根本就没看上皇后,和衣躺了一宿!有的说,听见豫王福晋慌慌张张地向太后禀报,皇上根本就没同皇后合房,她根本没见着“喜”!而更深沉些的太监们,则对此缄口不言,讳莫如深。
喧嚣而热闹的大婚之后,带给宫内的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沉闷。孝惠章皇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从此寡言少语,不苟言笑……她怎么会想到,年轻的顺治帝心里有一种强烈的逆反心理,多尔衮选的他不会接受,母后选择的他也在心里排斥,只有他自己选择的才是最中意的。眼下,福临已经选中了可心的一个,那就是坐在孝惠皇后身旁的襄亲王的福晋董鄂氏乌云珠!
自从福临弄清了乌云珠的情形之后,心中对母后的怨恨便又增加了几分;同时,对乌云珠的强烈的占有欲望也就更多了几分!原来,董鄂氏乌云珠是前年入选的秀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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