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慢着,”皇太极又想起了什么,转身脱下了披着的貂裘,轻轻披到了洪承畴那微微颤抖的肩上,一脸的关切:“北地风寒,先生不会感到太寒冷吧?”
洪承畴的喉咙硬咽了,泪流满面,忽然挣脱了侍卫们的扶持,再一次跪倒在皇太极的脚下:“奴才蒙皇上厚爱,愿为皇上效犬马之劳,奴才的这条命是皇上的,就全交给皇上发落吧。”
“先生此言差矣!”皇太极亲手扶起洪承畴,将他按坐在椅子上,两眼放光,一脸的喜悦:“先生不必过于自责。古语云良禽择木而栖。大明腐朽不堪,其败亡已是指日可待。我大清国运鸿冒,千秋功业须臾而成,如今有了先生的鼎力相助,杀进关内,问鼎中原更是不在话下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先生请看,坐在你对面的范先生,坐在那边的‘三顺王’孔有德他们,不都是与你一样,成了我大清的俊杰吗?这大清的江山,往后就全靠你们为朕拼搏喽,哈哈哈哈!”
洪承畴从三官庙到崇政殿,一路所见的除了睿王多尔衮等贝勒之外,便是众多的汉人文武百官了,知道皇太极如此爱才,重用汉人,他的一颗忐忑不安的心这才沉了下来。禁不住庄妃的魅力,洪承畴一时热血上涌,竟痛痛快快地改变了誓言,刹那间便将豪言壮语和多日来的坚贞不屈化作了乌有。事到如今,洪承畴只有死心塌地的了,他还有什么好后悔的呢?诚如皇太极所言,明朝的气数快到了,改朝换代势在必行。比较起大清、明朝和农民军李自成的政权,这三支政治力量,一个如旭日东升,喷薄欲出,一个如暮日西沉,摇摇欲坠,还有一个则是洪承畴之流不齿于为伍的“草寇”。权衡利弊,他投靠了关外的清朝,并愿意为清朝一统天下而效犬马之力。这是他的过错吗?只要大清能重用汉人,消除民族矛盾,造福于百姓苍生,那么这些来自白山黑水间的“满州鞑子”又何尝不能登堂入室呢?“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朝廷由朱家的换成了爱新觉罗氏的,同样是炎黄民族,华夏子孙,又何尝不可呢?如果后人不明真相,在背后戳他洪承畴的脊梁骨,他只有一笑了之。这江山易主、改朝换代的事情,实在是太难预料了。“才自清明志自高,生于末世道偏消。”一心抱着做忠臣名扬天下光宗耀祖的洪承畴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忽然间就成了明朝的罪人,大清的走狗了。唉,风云变幻,谁主沉浮?他洪承畴不过几人一个,只能随波逐流了。
“洪某蒙皇上和娘娘厚爱,大恩大德当涌泉相报。只是,洪某尚有一事不安……”
“先生请讲,朕决不会让你受到一点儿委屈,感到任何的遗憾!”话说得冠冕堂皇的,可皇太极的心里却有些不是味儿。那大玉儿不知用了怎样的妖媚之法便活生生改变了洪承畴,而且,他居然还把大玉儿挂在嘴边!这满朝文武全都听见了,心里还不知怎么想呢,这事办的真有些窝囊!哼哼,还真不能小看了大玉儿的能耐!
善于察言观色的范文程见皇太极脸上有些不悦,心里便有几分明白了,于是他打了个圆场:“皇上,时候不早了,日已西斜,早已过了午时了。”
“噢?范先生这么一提醒,朕倒真觉得有些饥肠辘辘了。今儿个高兴,就在崇政宴设御宴,为洪先生接风压惊!海中天,传御膳房的师傅,速速摆上御宴来!”
“嗻——”
洪承畴心里喜忧参半。皇太极将他说了一半的话给拦住了,又说要给自己设宴,可到底也没许给自己个一官半职的,自己现在已经穿上了清人这不三不四的装束,脑门倍儿亮不说,脑勺子后头还拖着一条豚尾似的辫子,唉,真是无颜再见列祖列宗了!
“皇上,微臣斗胆地问一句,您打算怎么安置洪某呢?洪某不求有一官半职的,只求能在沙场上冲锋陷阵,为大清国效力。”洪承畴终于忍不住问道。
“哎呀,朕真是老喽,把这么大的事情也给忘了!范章京,怎么你也不提醒一下朕呢?”皇太极干笑两声,上前拍着洪承畴的肩膀:“放心,朕已经说过了,决不会委屈你的,朕就让你与范先生平起平坐,为内院大学士,参赞军机,你看如何?”
“罪臣实不敢当此重任,还望皇上另请高明?”
“哎,洪先生此话差矣!朕主意已定,来人,给洪先生戴上红顶花翎,赏穿黄马褂!在盛京给洪先生一幢宅第,选美女十人日夜服侍,此外的金银财宝、绫罗绸缎多多益善!”
洪承畴连忙跪地称谢,口呼“吾皇万岁”,感恩戴德之情溢于言表。
“哇!好一个威风凛凛的儒将!”皇太极对套了黄马褂又戴上花翎的洪承畴大加赞赏,众人也个个叫好,“洪先生,朕已想好了一个计策,请看!”皇太极走到彻案前,拿起笔一挥而就,纸上写着:“暂时降清,勉图后报”四个汉字。
洪承畴一时不解,范文程笑道:“洪先生,你看皇上为你考虑得多周全呀。为了你家人的安全,皇上才想出此计,你只要在这上面按个手印,便可以迷惑崇祯老儿了。”
洪承畴又惊又喜,忙不迭按了手印,亲眼看着一名侍卫把它带了出去,说是以密书的形式派人悄悄送往燕京。洪承畴感慨万分,再一次跪拜皇太极:“吾皇真乃天命之主也,罪臣愿无怨无悔报效大清,虽死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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