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心源记不清是第几回让江秀薇梦中叫醒。江秀薇又做了噩梦,她手脚乱舞,嘴里不知道喊些什么,就像有人在跟她打架一般。闻心源拉开灯,江秀薇满头是汗,手脚还在舞,嘴里还在喊。闻心源把她叫醒,江秀薇紧紧地抱住了闻心源,惊恐万状。闻心源问她是怎么啦?怎么老做噩梦?江秀薇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闻心源起床为江秀薇兑了一杯温水,让她吃了两片安定。闻心源说得抽空去看看中医,吃点中药调理调理。江秀薇想,是得去看看医生,自从所长出事后,尽管她没有看到他的死相,可她老做噩梦,总梦到恶鬼,不是追她,就是要强暴她,把她吓得魂不附体。江秀薇不敢把实情告诉闻心源,也不能与泱泱说,更不能与葛楠说,身边再没有别的亲人,她心里很郁闷。独自郁闷挺难受,她的精神越来越差,脸色一天天憔悴。憋不住,她把做噩梦的事告诉了单位的一位同事。这位同事是位老同志,年底要退休,特迷信。她听江秀薇一说,悄悄把她拉到一边,煞有介事地问她是做什么样的噩梦。江秀薇看她挺认真,便把梦告诉了她。老同事神秘地说她一猜就猜到了,这是被色鬼迷上了,要烧纸送解。江秀薇不解,烧纸?烧什么纸?送解?送谁解呀?怎么送怎么解啊?老同事说,一切由她来帮她办,她认得一个人称半仙的,特灵验,花上几百块,千把块钱,事情就办了。江秀薇知道她是搞迷信,她不信那一套,可这事又没法跟闻心源商量,她就半推半就应了她。
闻心源一上班,葛楠立即让他看了上面那个电话通知。
上面的电话通知,是图书处的处长转给葛楠的。葛楠接过通知一愣,通知说南风出版社出版的《新中国风云录》,有人反映《中国一九八九》有问题,跟中央的精神不一致,请省里立即组织人审读,上报意见,同时速寄样书两册,图书暂停销售。图书处长让葛楠看完后送沙一天,葛楠抄下通知后,没有将通知送沙一天,她仍旧把通知退给了图书处处长。图书处处长笑笑,说寄样书,组织审读,他们已经有了意见,停止销售发行处得有意见。葛楠就把通知拿了回来,加上了发行处的意见。
葛楠与沙一天一直处于死机状态,谁也没主动找谁沟通,夫妻只剩下名义这条空带子维系着,说不断就不断,说断就断了。在葛楠心里,事情简单得没法再简单,她认为,既然他敢污辱她的人格,那就没有什么夫妻情分可言,沟通也是骗人。再看到他为自己的一官半职丧失人格的可怜样,她对他已没有一点好感。沙一天原来急于沟通,自从当了副局长后,有了老爸的怂恿,有了要儿子传宗接代的愿望,心里便产生了离婚的念头,他也再不想做什么沟通。
葛楠走进沙一天的办公室,她先把上面的通知连同图书停止销售的处理意见给了沙一天。沙一天没有看葛楠,直接看两个处的处理意见,看了处理意见后再看上面的电话通知。葛楠注意了他,在他看的整个过程中,他脸上的表情没有半点变化,无论莫望山,闻心源,还是南风出版社,似乎与他没有半点关系,他根本不认识他们。看完之后,他立即在空白处签了意见,签得非常潇洒,没有半点犹豫。葛楠觉着他只写了同意两个字,猜不出他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难道这个人这么冷血?他就没有一点同情心?葛楠本来不想跟他说话,但她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葛楠问:"你同意,同意什么呀?我们的意见是让你定,在上面没有明确意见的情况下停止销售是否合适?"
沙一天仍没有看葛楠,而是看着自己的写字台说:"我签的不是同意,是照办。"
葛楠疑惑地问:"照办?照什么办?"
沙一天仍看着自己的写字台说:"照上面电话通知的精神办。"葛楠说:"现在就停止销售?"
沙一天没再说话。
葛楠说:"这书的作者是闻心源,是莫望山与南风出版社合作的!"
沙一天说:"我有什么办法?是上面在查他们。"
葛楠在心里冷笑:"你是没有办法,你当然不会为朋友拿自己的乌纱帽开玩笑。"
葛楠立即从沙发上站起来,把离婚协议给了沙一天。沙一天就再看离婚协议,一副给什么看什么的态度。看完之后,他拉了拉嘴角,看不出是想笑还是想说话。葛楠没看到他笑,也没听到他说话,只看到他在协议上签了字。
葛楠接过一份离婚协议,说:"抽空一起到街道去一趟,办理那个证后才生效。在你没有房子之前,你可以住在我那里,结婚后买的彩电、音响、沙发、四个书柜全都归你,等你有了房子你拉走,存折上的钱,咱一人一半,我算了算不到八万块钱,给你四万。"
沙一天说:"你看着办吧。"
葛楠说:"别看着办,同意就说行,不同意就说不行,不同意再提出新的意见。"
沙一天说:"行。"
葛楠说:"有些勉强,还是在这上面签字吧。"葛楠把财产分割的意见书一式两份拿了出来。沙一天看了看,在他的位置上签了字。
沙一天签完字,说:"我没有别的要求,只是希望在工作上给我支持。"
葛楠说:"这种担心是多余的,只怕你自己都没有摆正你和出版局的关系。你想问题太狭隘了吧,这个局不是你的,我在局里工作不是为你工作,也不是你给我开工资,怎么会把个人感情跟工作掺合在一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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