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老玛达姆点着头说,“请你转告她:有多少人都来吧,我一律欢迎。
只是房钱……”
“得加价。”
两人都笑了。在笑声中各自回自己的屋子了。
王一民刚一推开他宿舍的外屋门,便觉一股热气裹着一阵菜香扑鼻而来。他又用力吸了两口,禁不住脱口赞道:“真香!”经过中午那一阵生死搏斗,浑身的热量早已消耗殆尽,现已是饥肠辘辘了。他咽了一口由于条件反射而引出来的那种液体物质,向塞上萧的屋门看看,屋门还紧锁着。他又看了看炉灶,灶里的火着得正旺,上面坐着发出丝丝响声的水壶。他推开自己的房门一看,茶几子被挪在地当中来了,上面摆满了盘碗,有凉有热,有鱼有肉,圆圆的红烧狮子头冒着热气,白白的滑溜里脊上挂着油珠。他再往里屋一看,只见石玉芳拉着小超的手,正站在床前边,笑盈盈地看着他。王一民不由得也笑了。他一指茶几说:“大嫂,你会变魔术哇?怎么整这么多菜?”
“这还是上午买来的,都是馆子做现成的,以为你们中午能回来吃。谁知道……”石玉芳头又低下去了。
“谁知道一个也不回来。”
“不回来也不要紧。只盼别出事。那炮声震得人心都要碎了。接着就传回来不少说法。方才房东太太说的只是一部分,还有人说那些不怕死的共产党一个也没跑了,都被一网打尽了。”
王一民忍不住笑起来说:“哎呀,那得多大的网啊,就是把全中国都罩上也不行啊,外国还有呢!”
石玉芳含着微笑,嗔怪地斜脱了王一民一眼说:“你听着像笑话,可把我吓坏了!你知道,从昨天晚上我就猜出来你们今天一定有重要的事。我忙了一上午,准备这桌菜,就是盼你们事事顺利,平安地回来,好慰劳慰劳你们。哪知炮声一响,又传来那些吓死人的谣言,我这脑袋嗡一声,好险没昏迷过去。”
这时候小超说话了,她指着茶几说:“妈妈哭了,妈妈不吃。”
王一民一听忙俯身问道:“妈妈不吃,小超吃不?”
“小超也不吃。”
“那不饿坏了吗?”
“饿,我饿,妈妈也饿。”
石玉芳忙笑着对小超添了句:“说叔叔也饿。”
小超点点头说:“叔叔也饿。”她又回手向外一指说,“爸爸也饿,还有那个叔叔也饿。”
小超说得两个大人都笑了。在笑声中小超又对王一民说:“妈妈热菜,说叔叔进屋就吃,让小超等着,小超等的可馋了,还不吃呀?”
随着小超的话又是一阵笑声。石玉芳一把抱住小超说:“哎呀,小超馋嘴,羞死了!”
王一民忙说:“小超不羞,叔叔也馋,咱们快吃吧。”说完他又转对石玉芳说,“不过这太多了,拨出一半给汉超和老塞留着吧。”
“你有那么多盘子碗吗?你那小碗架子都让我给搬空了,老塞屋门又锁着。”
‘让她这一说王一民也乐了。
石玉芳又接着说:“再说也用不着留了,汉超还不定哪天回来呢?”
“谁说的?”
‘你看哪。“石玉芳忙走到床前,从小钱包里掏出来那张纸条递给王一民。
王一民一看,只见上面写着:芳:不要挂念。从今以后,任何力量也不会把我们分开了。我觉得我的生命力更加旺盛了,连阎王爷和他手下的小鬼都得躲着我走了。
有事和一民、老塞商量,要听一民的安排。
我最近一两天恐不能回去,事情太多呀!你会永远谅解我的。
超即日王一民看完这张纸条才明白为什么石玉芳头会儿只看了一眼眉梢眼角就挂上了笑意。李汉超在这小小的纸条上撒下了多么深的情意呀!她现在忍不住拿出来给自己看,除了因为纸条上有和自己有关的部分之外,也反映她是多么看重。欣赏、喜欢这纸条啊!这纸条虽小,却包含着她所爱的男人的一颗多么真诚的心!她千里迢迢来到塞外的北方,就是为了得到这颗心哪!现在人虽然没回来,但是心已经和她在一起了。对她这样的一个女人来说,还有什么能比这更使她高兴的事呢!
是呀,你看,在王一民看纸条的时候,她一直盯着他看,她多么希望能有人和她分享这快乐呀。王一民了解她的心情,当看完纸条后抬起头时,两个人的眼光碰到一起,石玉芳幸福得羞答答地笑了。王一民没有笑,他被这真挚的感情所感动。他刚要张嘴说说自己的感受,小超拉住王一民的衣襟指着纸条问道:“这是爸爸写的信吗?”
王一民点点头。
“妈妈看爸爸的信,看一回乐一回,直看直乐。叔叔看了怎么不乐?看一回就不看了?”
小超的话音还没落,王一民就大笑起来。石玉芳本已有些羞意的脸这时完全变红了。她用食指轻轻捅了一下小超的额头说:“净瞎说!”
“没瞎说!”小超一撅小嘴委屈地说。
“对,小超是好孩子,不说谎。”王一民一把抱住小超说,“天下只有她这么大的小孩子最肯讲真话了,从来不用考虑要避讳什么,更不用考虑后果。”王一民说着就亲了小超一口。
小超摸摸王一民的嘴巴说:“叔叔比爸爸好,叔叔不扎人。”她一眼看见王一民手里还拿着那封信,便张开小手要,“叔叔给我吧,放到我的小盒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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