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只酒杯在激动的颤抖中碰到一起了,碰得响声叮当,酒花四溅。当四个人一饮而尽以后,李汉超激动地说:“好!听君一席话,胜饮千杯酒!我盼望在你的新作品中看到新中国的曙光,听到人民的呼声!”
王一民也兴奋地说:“愿你今天的远行,是新的征途的起点,是一位人民作家新的篇章的开始!”
柳絮影喝干两杯葡萄酒以后,已经是“红香点嫩色,酒意横眉黛”了。塞上萧的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更使她心情激荡,泪眼欲滴。她深情地望着塞上萧说:“你昨天晚上当我念了《西厢记》长亭送别的一段词,那‘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美则美矣,只是太伤感了。倒是你方才这段话,使我听了十分振奋,但愿你我从此以后都能在新的起点上,为祖国,为人民,为把日本帝国主义赶出中国而倾注我们的满腔热血!”
王一民立即接着说道:“好!我提议,为你们二位比翼齐飞再干一杯!”
柳絮影望着李汉超说:“那您……”
李汉超一举酒杯说:“喝完这杯就走,为老塞这有历史意义的新起点,为你们二位这‘比翼齐飞’,再喝十杯也应该!”
于是那四只“葡萄美酒夜光杯”又都举起来了。窗外划过一道强烈的白光,一声惊雷响过以后,下起了瓢泼大雨……王一民打着石玉芳的雨伞,顶着大雨,兴冲冲地走进卢家大门,抬头一看,他住的屋里灯亮着。他知道又是淑娟在等他。前些日子她是倚在她屋的窗前等,现在她是坐在他的屋里等。这姑娘越来越大胆,她似乎想用她的行动告诉家里人:我已经爱上他了!
王一民跑上楼梯,放下雨伞,推开屋门一看,只见淑娟和冬梅主仆二人都在屋里。冬梅正站在一把椅子上往墙上挂画,淑娟在下面给吊线找正。王一民一看挂的画,原来是那张《白头双飞图》,已经用全绫装裱成漂亮的条幅了。
淑娟见王一民进来,脉脉含情地笑了,水灵灵的眼睛向画上一瞥,圆而柔和的下巴儿向画上一扬,意思在说:你看,挂上了,我要用这张画表明我的态度。
王一民本不同意她这样做,但她已经挂上了,怎好再让她摘下来,便也笑着点点头,和她站在一起看那画。
淑娟仍然歪着脑袋眼盯盯地看着王一民。冬梅也发现王一民回来了,忙从椅子上跳下来,抿着嘴儿眨着眼睛问道:“您看挂这儿好吗?您要觉得不合适,我再摘下来重挂。”
王一民看着她那调皮样,忍不住笑着说:“再挂就得我上去了,你和小姐在下边指挥。”
冬梅一拍手说:“哎哟,小姐指挥您行,咱一个使唤丫头……”“别耍贫嘴了。”淑娟龀怪地轻轻拍了一下冬梅,对着她向王一民一努嘴说,“没看见吗?还不快上厨房去要碗醒酒汤。”
冬梅也有所发现地盯着王一民的脸说:“您喝酒了?比小姐的脸还新鲜,像擦了胭脂一样。”
淑娟又拍了冬梅一下说:“谁擦胭脂了,真该拧嘴……”冬梅笑着跑出去了。
淑娟关心地问王一民:“在哪喝的酒?”
王一民低声告诉她:塞上萧决定离开哈尔滨,他和絮影准备的酒菜,自己只喝几杯就跑回来了。因为今天晚上有一件急事,要在十点钟以前办完。
“什么事那么急?”
“为朋友写一份急等着用的文稿。”王一民边说着边从写字台上拿起一摞学生作文本,笑着伸向淑娟说,“这些还得麻烦你替我批改一下。上次你批改过的我都看了,又细致,又准确,批语不俗套,对学生大有教益,对我也很有启发。”
淑娟接过作文本,微笑着说:“你这是在赞扬你自己。”
“为什么?”
“你没看那语气,那批法,连字体都是模仿你的吗?只有不落俗套的先生才能带出不落俗套的学生。”
王一民也用下巴额儿向那幅《白头双飞图》点点说:“现在还分先生学生?”
“在学问上我愿意永远当你的学生。”
“可是你让我跟你学三年也画不出这样两只生动美妙的白头鸟。”
“那就在心里面。我相信你在心里画的会比这更生动,更美妙……”楼梯响了。王一民看看墙上挂的“布谷鸟”钟,已经快到八点了,忙说:“冬梅回来了。你领她快回去吧,可别把她的话匣子再打开,这丫头的话越来越多。”
王一民话未说完,门开处,冬梅手托银盘进来了。她轻捷地走到写字台前,把银盘往桌上一放,笑对王一民说:“您看,银耳菊花汤!您真有口头福,厨房里正给老爷做,我去一说,老孙师傅马上添了两勺鸡汤,先把老爷那份盛出去,又给这碗里倒上醋,加上白胡椒面,孙师傅说这不但醒酒,还是上等补品。”
“好了,咱们快走吧。”淑娟一拉她说,“人家方才都下逐客令了。”
“哎哟,咱们这样侍候着还逐客!”冬梅一撅嘴对王一民说,“您真能放得下脸来。”
王一民忙笑着说:“你别听她的,我虽然有事,也不敢下什么令埃改天一定……”“行了,别解释了。”淑娟一拉冬梅说,“快跟我走吧。”
冬梅一边跟着淑娟往外走,一边还回头说:“那汤您可趁热喝,凉了就走味了。”
52书库推荐浏览: 陈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