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一定是奉命而来。”
“这我当然明白。他先是表示对我十分关心,说玉旨雄一已经下定狠心,要和我速战速决,不达目的,决不罢休。我的前途一是‘出山’,二是‘人地’。为达到迫使我‘出山’的目的,日本人已经部署了一系列措施,包括见不得人的阴谋诡计。对报社和剧团的举动,只不过是一场大戏的开场锣鼓而已。”
王一民听到这里忙问:“他透露出下边阴谋诡计的内容没有?”
“一个宇也没说。”
王一民略一思索,又问道:“这次就他自己来的吗?”
卢运启点点头。
王一民又问:“葛明礼没和他同时来?”
“这次葛明礼躲起来了!”卢运启气愤地说,“我一听到报社出事以后,立即给他挂电话,想先把人要出来,哪知挂了几次都找不到他,派人去找也找不着……”“妈妈要亲自去。”一直坐在卢运启后面,面对着王一民的卢淑娟轻轻插言道,“可是爸爸不让……”“已经知道他是有意躲着我,还去找什么?”卢运启提高了声音说,“我已感到挂电话去找他是种耻辱,怎还能让妻室内眷抛头露面,低眉折首去求情?”
“可是事情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日本人对爸爸伸手了,我们总得想个办法呀!”
卢淑娟仍然轻轻地说着。她低着头,不看她父亲,但话语说得清清楚楚。
“想什么办法?”卢运启快步走到他女儿面前,直对着她吼道,“还让我去找葛明礼?去找卖国贼?去向他衷告,乞求?”
卢淑娟低着头站起来了。
王一民也站起来。
卢运启呼呼喘着粗气。他一转身,在屋里急速走了两圈,然后站在屋地当中,直着眼睛看了看王一民和卢淑娟,抑制着激动情绪,尽量轻声地说,“你们坐下,坐下。”
王一民和卢淑娟对看了看,同时坐下了。卢运启却没有坐,他站在他们俩中间,长吁了一口气说:“我的处境,是不言而喻的,正像文丞相被俘以后过零丁洋所说:”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国家破碎得已经像风中飘荡的柳絮,我自己也早就像雨里挨打的浮萍。所以未沉,只不过是风小雨稀罢了。现在是雨急风骤的时候到了,我该怎么办?我今年已经年过花甲,活在世上的时间不长了,我要给后人留下什么?是浩然正气还是屈膝向敌?文丞相的言行应该成为我的榜样。当元世祖和他谈话,劝他投降的时候,他正气凛然地说:“宋亡矣,天祥当速死,不当久生。’元世祖又以宰相的高位引诱他,他断然拒绝道:”一死之外,无可为者!
‘文丞相归天了,留下一片丹心,在中国的史册上闪耀着光辉。我虽然不能自比于文山先生,却要以他为榜样,留下一颗丹心,以死报国!奥缇暝缫讶壤嵊簦馐比滩蛔≌酒鹄唇辛松鞍职帧保⊙劾崴孀沤猩峥舳觯晃媪常砣ァ
王一民也随着心情激动地说:“老伯的浩然正气,使小侄深受感动。但是现在虽有雨急风骤之势,却还没到覆舟灭顶之时。我们还可以想想应急的办法。”
‘有什么办法可想?从葛明礼躲起来不见的情形上,已经可以看出形势的严重了。“卢运启说到这里忽然冷冷一笑说,”如果说办法的话,今天何占鳌倒是又厚着脸皮暗示了一下……“他迅速地瞥了一眼仍在啜泣的女儿,又看了看王一民,一甩袖子说,”那简直是对我的莫大羞辱!他以为在重压之下我这老朽的骨头就软了,就可以随他们摆布了!我本来还想多听听他说些什么,可是他这话一出口,我立即把他轰了出去。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怎么能……“卢运启还要说什么,可是忽然又止住了,他又急速地在屋里走起来。
王一民立刻猜中了何占鳌那“暗示”的内容。他看看卢淑娟,她也已止住哭泣,像在谛听,像在沉思,她当然会更敏锐地觉察到那内容了。
卢运启在屋里转了几圈以后,一扭身坐在王一民对面,然后向身后一招手说:“娟儿,你过来!”
卢淑娟忙用手绢擦干脸上的泪痕,走到卢运启身旁,紧挨着他站下了。
卢运启又一指对面的长沙发说:“你和一民都坐下。”
对面只摆着一张长沙发,卢淑娟和王一民对看了一眼,都没坐下。
卢运启手没有缩回去,仍然直指着长沙发,提高声音说:“坐下,一齐坐下!”
这简直是命令了!王一民不再迟疑,立即坐下了。卢淑娟也随着坐下,但她尽量往一头靠,身子紧靠在沙发扶手上。王一民虽然没她那么明显,但胳膊肘也搭在扶手上,因此两人中间就空出一大块地方来,真好像两个“仇敌”相遇,越远越好似的。
卢运启用那锐利的目光扫了一眼那块空地方,便垂下眼帘,把声音降得低沉而缓慢地说:“未雨绸缎,古有明训。趁着日寇的魔掌还没有直接抓住我的时候,我必须考虑一下身后的事情……”卢运启刚说到这里,卢淑娟又忍不住地叫了一声“爸爸”!还没等她再说下去,卢运启便一挥手,严厉地说:“不许插嘴,听为父的说下去!”
卢淑娟话停住了,眼泪又要涌出来。
卢运启稍停了一下,又降低声调地说:“所谓身后之事,首先是对儿女未来的思虑。对于守全,我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最近他每天在外边胡逛,是串烟花柳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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