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民插进匕首以后,并没有往出拔,他一回手,就拽出了匣枪……几乎和王一民刀刺葛明礼的同时,后边小汽车上的四支匣枪同时像爆豆一样响起来,紧接着大汽车上的十来支枪也响了,枪声响成一片,子弹呼啸着射向那群日本强盗。
那群日本强盗根本没有料到会遭遇这样暴雨般的突然袭击。他们眼看着摩托车上坐的是满洲警察官,摩托也是军用的,后面小汽车里也是穿黄衣服的,大汽车前边模模糊糊也像坐着军警人员。他们以为拦住车辆,查问一番,最多是拦截回去,万万没有想到,在他们统治的哈尔滨,会有这么多的武装敌人,而且打得这样快,这样准,这样狠!那个领头的日本军官几乎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呢,天灵盖已经被一颗炸子揭开,一股红白相间的花花脑子直向天空溅去,他也和葛明礼一样,没有来得及叫声妈就栽倒在地了。接着就是一片撕裂人心的嗥叫,那群日本大兵和穿洋服的翻译也都在顷刻之间伸腿瞪眼,纷纷栽倒。
王一民拔出匣枪以后,敌人已经纷纷倒地了。他忙对司机喊了一声:“开到路旁去!”
司机忙一转轮,摩托向路旁开去。王一民举着手枪向后面高喊:“汽车先走!
快!”
随着王一民的喊声,后面的小汽车也跟着摩托开向路旁,夏云天从车窗里探出半截身子,向大汽车高喊:“快,快开过去!”
大汽车吼叫着从日寇死尸上冲过去,血浆向路两旁飞溅着……这时夏云天又对王一民喊道:“丢下摩托,快上小汽车!”
王一民答应着一推司机:“快,你去开小汽车,把警察司机换下来!”
司机答应着跳下摩托,飞快地奔上小汽车。
王一民随着也跳下摩托,他往小汽车前跑了几步,又停住脚,回身看看摩托里的葛明礼,发现他脑袋并没耷拉下去,粗脖子还向上面梗梗着,眼睛睁着,大嘴张着,像是还有什么话要说。王一民憎恨之情又勃然而起,他挥起手中匣枪,照着那张扭歪着的大白脸,啪啪就是两枪,两枪都打在鼻子上,立刻掏出一个血肉模糊的黑窟窿,血从那里冒出来……王一民这才跑上小汽车。在小汽车里,夏云天和那位游击队战士已经把那个警察司机让到后座上,夹在他俩中间,准备把他拉到游击队去,教育好以后再放回哈尔滨。
小汽车紧追着大汽车向东跑去。路两旁是茂密的庄稼,高大的树木,农民们已经歇过晌,下地干活了。生活在这里还像小溪的流水一样,照样流着。
王一民不时回过头向后面望着,后边只有这两辆汽车掀起的一溜烟尘,敌人没有追来。
前面隐隐约约地现出一带山岭的影子,老山头已经依稀可辨了。
两辆汽车以最快的速度在公路上奔驰着……doubleads();亦凡公益图书馆(shuku.net)扫校下一章回目录
半轮冷月高挂在清空中,一片墓地松林在秋风中飒飒作响,一座新坟前边立着一块石碑,上刻:玉旨一郎之墓。
一对用野草和野花编织的花圈上挂着白色飘带,上写:中国人民的忠实朋友玉旨一郎永垂不朽,下款是王一民敬献,日期是一九三四年九月十八日。
在花圈前边肃立着王一民、李汉超、卢淑娟、冬梅和肖光义。卢淑娟手中提着一个小皮箱,冬梅胳膊上挎着一个小包袱。
王一民手里拿着帽子,眼睛呆呆地望着石碑……他仿佛又看见玉旨一郎和他生离死别那一刹那……玉旨一郎用流血的身体护着他,用目蚍欲裂的眼睛看着他,用火辣辣的大手拉着他……那撕裂人心的声音又响在他的耳边:“朋友,永别了!”
……他的眼泪止不住一串串流下来……
一阵秋风吹过,呼呼的松涛声伴着卿卿的虫鸣,像老人发出的呜呜悲叹,像少妇发出的凄凄哀啼。
王一民在心里默默地祷念着:亲爱的一郎,你安息吧!你的血流在中国的土地上,也流进中国人民的心里,等到我的祖国回到人民手中那一天,我一定要把你的事迹写成一本书,让全中国人民都来纪念你这位日本朋友,也要让中日两国人民都知道:中国人民和日本人民都是侵略战争的受害者,日本军国主义者是中日两国人民的共同敌人。当我们两国人民携起手来的时候,侵略战争一定会被制止!
一郎,安息吧!
王一民又深深地鞠了一躬。李汉超等也鞠了一躬。
李汉超擦了擦眼泪,转对王一民悄声说:“一民,已经是后半夜了,你和淑娟她们还要赶夜路。车还在那边等着。快走吧,到游击队替我问夏云天同志好!让老塞多接触战士和人民,将来为他们写好书;让柳絮影把部队里的文娱活动开展起来。
再替我问候所有的同志们!”说到这里,他又转对卢淑娟和冬梅说,“你们过惯了城市家庭中的舒适生活,游击队里的条件特别艰苦,要有克服困难的决心。”
卢淑娟庄重地点着头,眼睛里含着热泪说:“我知道,我已经千遍万遍立下誓言:在这国破家亡的时候,我要把自己完全交给祖国,我要用父亲忠烈的鲜血写下自己的一生!”
“对,您放心吧。”冬梅马上接过来说。这姑娘兴奋得眼睛直闪光,她又飞快地说起来,“我们小姐真的早就下定决心了,这一个多月她哪天不盼王老师能从游击队回来接她,前天一接到您的通知,让我们做好下乡的准备,小姐就激动得一夜没合眼。其实小姐那个家呀,自从遭了变故,老爷去世以后,就再也不成个家的样子了。少爷虽说放出来了,可是一直疯疯癫癫,成了一个废人。大太太得了脑血栓,卧床不起。二太太回了娘家,三太太整天抹眼泪。家人也都散了,连看门房的两个老头都走了。听说日本人还要没收那房子,将来这一家人也都得散摊子……”“你别说了。”淑娟眼含热泪,一拉冬梅说,“日本鬼子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也不光我们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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