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要出国了?”一天早上,他们跑步后沿着山路一直往前走,宋白问。
石梓说:“主要是我姐的意见,我从犹豫到动摇再到犹豫。”
“为什么?”宋白问。由于跑步后血液涌到脸上还没完全褪去,也由于内在正有一种掩饰不住的骚动,脸上泛起的红晕像盛开的花。
“开始犹豫是考虑出去后干什么心里没有数,我姐说是让我再读几年书,一面读书一面找事做,也可以直接进我姐夫的公司。我自己还没想好,我不愿给姐添麻烦。”石梓说,“后来我妈出去了,说我姐夫不像有些老外那样看不起中国人,我爸也准备出去,我就有点动摇了。”
“现在呢?”宋白问,“现在怎么又犹豫了!”
石梓没有回答。再走一会,宋白说:“现在爱国了。”说完先自己笑起来。石梓可没有笑,他说:“现在我想等一等再说。”
宋白追问:“等什么呢?”
石梓瞟一眼宋白脸上那两朵娇艳的花,冷冷地说:“出国也不是每个人都有兴趣的。你呢,你对出国怎么看?”
宋白说:“没有考虑过,要有机会,我也许会考虑的。”
石梓说:“等你们这个班毕业高考后,我再考虑不迟。我要出去就考虑能基本上自立,依赖别人我是不干的。”
“在还没出国之前,你想不想换一下环境?”宋白问。
石梓说:“怎么换?”
宋白说:“比如进机关,不再当老师。”
石梓说:“其实当初读师范是没有办法的事,服从分配谁知就到了师范,想放弃可又不想再考了。”
宋白说她可以跟杜赞之说说。“如果有机会,你希望到什么部门呢!”宋自问。
“如果真的有机会,我再考虑考虑。”石梓没有流露出一丝喜悦,倒是来白已经喜形于色,眼睛里也全叫高兴填满了。
没过几天,宋白在杜赞之那里得到许可后,便再次问石梓的意见。
“你说我干什么合适!”石梓却反过来问她,一副超然物外的姿态,好像现在谈论的问题与他毫不相干。
宋白不假思索地说:“你当初不是要学建筑吗?你就到建委去,以后有机会就好好改造这座市里,汉州实在太糟糕了!你的性格也适合搞规则设计,图画得又漂亮。”
石梓用鼻子一笑:“外行。”
宋白说:“大不了去进修一下,依我看你干什么都行。”宋白是心血来潮随便说出来的,但正是宋白的这次心血来潮,使石梓选择了市建委。他自己不懂选择什么部门,也不知道什么部门易进什么部门难进,怕自己的选择增加杜赞之的麻烦。
事实上,石梓这个被动的选择正好让杜赞之感到为难。建委主任贺奇才40出头一直干到50出头,前两任市委书记要调整他,常委会开过之后,上面说情的电话就跟着来了,建设系统的上级领导打电话,上级分管建设系统的党委政府领导也打电话,因此他坚如磐石,谁的账他也不轻易买。尚维有跟他关系好点,但市长梅初山却从来不正眼瞧他。石梓要进那里都好办,就是这个贺奇才让杜赞之心里发怵。但杜赞之不好说,只能硬着头皮试试看。
有一天,边皂德说要请杜赞之吃饭,杜赞之突然想起他跟贺奇才关系很好,便问:“听说贺奇才跟你关系不错?”
边皂德说:“我跟他是多年的朋友了。”突然若有所悟,“有什么事要办的吗?如果有什么事,我可以跟他说。”
杜赞之说:“也没有什么事,听说他架子不小,书记市长找他办事都要看他的眼色。”
边皂德说:“他这个人脾气是有点怪,但只要捋顺了老虎须,他的事最好办。”
杜赞之装出无所谓的样子。
“让他今晚一起吃饭吧?”边皂德说。见杜赞之没有反对的意思,马上打了贺奇才的呼机。
吃饭的时候贺奇才对杜赞之很是恭敬,主动替杜赞之和边皂德斟茶倒酒,杜赞之反而有点不好意思。杜赞之觉得,人与人之间在没有利害冲突之前,其实都是互相尊重的,这个在市里遭到不少人指责的贺奇才其实也是个很可爱的人。当然,杜赞之懂得,像贺奇才这种处境的人,最希望结交有实力的朋友。
喝过几杯之后,杜赞之间起建委的工作情况,贺奇才讲着讲着就愤愤不平起来,一边诉说他在汉州如何劳苦功高,一边声讨某些人出于见不得人的目的如何整他,还说城市建设差不是他的责任。“一届领导一次规划,想怎么改就怎么改,谁大谁说了算,谁来当建委主任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贺奇才说到激动时就主动问杜赞之有什么事要办,有什么人要安排,趁他还在建委。他说:“现在没有几个单位有空编的了,建委目前还有,社书记你有什么人要调,你只要跟我说一声就行了。”
杜赞之说:“建委是专业性比较强的部门,一般人迸去也不适合,不久前有人向我推荐一个中学教师,说他如何有才能,而且还看中建委,这事我还在想,中学教师进建委怎么行?”
贺奇才说:“谁说只有学建筑的才能进建委?建委现在干得好的个个都是半路出家。”
边皂德说:“说你行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这句话说了多少年了,就那么回事。”他一边嚼着猪鞭一边说。每次吃饭他都要点一个鞭溪,不是猪鞭就是牛鞭,他说他现在什么都不缺,就缺贼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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