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莹心里明白了,但又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旁敲侧击地说:“没什么。爸,你可要记住了,我们干审计,没准哪一天我就审到你那儿去了。我们新来的方特派说了,你们金融领域可是重灾区。如果有问题您可赶紧交待。”
也许是今天和童北海在外面酒喝得有点多了,叶挺元既没有觉察到女儿反常的举动,也没有听出女儿的话外之音。一阵酒劲涌上来,心情也就有些烦躁:“我说你们搞审计的人怎么都那么疑神疑鬼,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有问题。真是职业病,算了,喝多了,不理你,去睡了。”说完就摇摇晃晃地向卧室走去,叶莹急忙扶住他,安顿着父亲睡下了。叶挺元很快进入了梦乡,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叶莹静静地立在床边,看着父亲比以前苍老多了的脸,鼻子一酸,泪水不停地在眼眶里打着转。她轻轻地咬着嘴唇,拼命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用手背擦了擦眼睛,转身轻轻地出了卧室门。家里一片安静,叶莹站在客厅中央,一点儿睡意也没有,想了想,从桌上拿起自己的手机,慢慢地拨起号来。
“唐处,你说我该怎么办?我爸还不知道我们要去审他的事儿哩,他是我爸爸,难道我真要去审他?”叶莹的声音全没有了平日的开朗,既像是问着电话那头的唐小建,更像是在问着自己。
2·6
“嘀哒嘀哒……”
病房的挂表指针移动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夜晚显得异常响亮,对于有心的人来说更是如此。何子扬一直没有睡,他死死地盯着墙上的钟,一下又一下地在心里默默数着时间。果然,当时针指向一点的时候,枕头下的手机轻轻震动起来。这让他心里既害怕又期待,迟疑了一下才接起了电话,手还一直打着哆嗦。在静静的夜里,电话那边那个人的声音显得很清晰。
“老何,你不要说话,一个字都不用说,只要你按照我的要求回答一声或是两声咳嗽就可以了。如果你同意,就咳嗽一声,不同意就咳嗽两声,好吗?”
何子扬咳嗽了一声。
“聪明!就是这个意思。老何你既然宁可跳楼也不漏底,够义气,也够汉子,我们商量过了,一定会捞你的。”
何子扬又咳嗽了一声。
“这样就对了。记住,藏好你的手机,不要被发现。有事我会给你打电话的,但你绝对不可以往外打,记住了吗?”
何子扬又咳嗽了一声,电话那头那个神秘的声音消失了,传来“嘟嘟”的声音。他有些贪婪地深吸了一口气,刚才他太紧张了,一直屏着呼吸,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现在他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也可以睡个安稳觉了,他在暗夜里轻轻地笑起来了,心满意足地把手机关掉。
童北海和岳歧山利用午休的时间再次约在公园凉亭里秘密会面。这次见面有一个中心话题,那就是对特派办新上任的这位年轻上司,他们实在是有点没把握,迫切需要交流一下各自的看法。一见面,两人分别将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
童北海叹息着说:“我现在是越来越摸不透这方宏宇了。
岳厅长似乎对方宏宇的做法有点欣赏,委婉地劝解道:“你别急,我有个建议,索性咱们就将计就计,进点商业银行,把商业银行的问题查清楚,搞清楚商业银行和高速集团的关联,以此为突破口突入高速也不失为一着好棋。也许奇兵偷袭会比双方列阵较量效果更好。”
童北海点头表示同意:“有道理。罗处长就和我说过,当时她要延伸审计商业银行就没有被批下来,也好,如果这是个马蜂窝,我们是要捅一捅。”
岳歧山很理解童北海的处境:“老童呀,我知道你和商行的叶挺元是多年的老交情了,这事怕只怕你不太好向他交待呀。”
《审计报告》第二章(9)
童北海蛮有信心:“老叶是个很守规矩的人,我相信不会有什么问题。”
岳厅长担忧地说:“那你也应该事先和他打个招呼……”
童北海摇了摇头:“打招呼?那不坏了我们的纪律,也容易给方宏宇留条辫子……”
岳厅长一笑:“你这个人,真是个当审计特派员的料,一点儿人情世故也不讲。”
童北海坚持说:“爹妈给的这鬼脾气,这辈子怕是改不了了。”
岳歧山的话竟然一语成谶,童北海从公园回来,正在自己的办公室忙着打电话:“对,宝才明天就给商业银行下审计通知书。对,我早想通了,服从组织决定嘛。”
门猛地被撞开了,叶挺元怒气冲冲地从外面闯进来,童北海赶紧放下了电话。
叶挺元痛苦地质问:“童北海啊童北海,你太不够意思了,你太让我失望了。”
童北海心里一震,难道老朋友知道了,但马上又在心里又暗暗否定掉了自己的猜测,叶挺元不可能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他故作轻松地递上一根烟:“怎么了这是?你大老远跑来我办公室就为骂我?”
叶挺元一把挡过童北海的手,跺了跺脚,指着童北海恨恨地说:“你还不该骂?昨天晚上,就在咱们两个人喝着酒,推心置腹地掏心窝子的时候,你已经知道要审计我们银行了,可你竟然连个招呼都不打。”
童北海这次是真的震惊了,担心一下子就变成了事实,可是叶挺元是从何处知道这个消息的:“真是见鬼了,你听谁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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