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我方才完全明白过来,他老康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设局:低矮的房屋、昏暗的灯光、憨厚的笑容,包括他总是放心地让我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寻摸,然后告诉你这个不能给,那个不能卖……
小的时候听我姥姥说过,解放前曾经有“蜂、麻、燕、雀、金、评、彩、卦”等专门给人设骗局的“八大行”,莫非老康就是其中某一行儿的继承人?也许我不该这么歹猜人家,可买的没有卖的精,这个颠扑不破的真理,我咋就不明白呢?
看来我是真把他们家这个虚无缥缈的“老宅子”当枣树了,有枣没枣给了三杆子,结果是枣儿没下来,到是招惹了马蜂,被当头蛰了三个大包!万幸的是,我那个“头发长,见识短”的老婆及早转移了我们家的存折,要不然,我说不定得让这只“秃马蜂”给蛰成什么样呢!现在,我只有自己给自己道“活该”份儿了。
小杨一旁就劝诫我说:“哎,我说老兄,您也别太难过了。您赔不了多少钱,不至于的嘿!赚不着钱您就灰心丧气?这可不是真正的收藏家……”
“我什么时候说我是收藏家啦?我……整个儿就是他妈一傻冒儿加三孙子!”我的眼睛都红了。
“得嘞!俗话说得好,英雄不挣有数的钱!来日方长吧。您可是属于‘英雄无数’的那类。”小杨继续劝解。
“您说得没错儿,要不怎么毛主席他老人家总把‘无数英雄竞折腰’挂在嘴边儿上呢?咳!”我想说这次我是真当了一回“赔钱无数”的“英雄”,找上门给他老康“折腰”去了。
……
“买下这么个破玩意儿,到底花了您多少钱?”最后小杨问了一句他实在是不应该问的话。
这时候的我已经筋疲力尽了,只是伸出三根手指头,在他的眼前比划了一下。
“三?——三百?!”
“你有大爷没有?!”
……
古玩行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打眼买回来的东西,是没法儿找后账的。我终于想起来,那长着个光秃秃脑袋的老康像谁了,大概像《相书》里说的“耗财星”。可在这古玩市场的“银河”里,得有多少颗这样的星星在冲着人们眨眼?稍不留神您就掉进了“黑洞”,就万劫难逃!唉!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事儿就跟昨天刚发生过似的,那是因为我一直没有勇气,给这个想起来就得自己撤自己俩嘴巴的“掏老宅子”的故事,画上一个完整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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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文讲了一个关于影子木(瘿子木)的故事,那影子木既然是树木于根茎部所生瘿瘤所致,其实就是“病树之材”,那么人们追求的也就是“病态之美”。然木可以病态,寻木之人切不可病态。
一只“宣德大缸”的离奇故事(1)
有一年的冬天,天儿冷的是嘎巴嘎巴的,想一个人捧杯热茶在家里“猫冬”都不让你待踏实了,偏有朋友哭着喊着叫我,说南城有个人家儿,藏了一只宣德年间的大缸要出手,某拍卖公司已经看上了,出价一百八十万,此缸的主儿则表示:“三天之内,可以让利给朋友。”
“宣德”瓷器?谈何容易。
搞古陶瓷的人谁不知道,经过明代初叶洪武的这个过渡期,到了“永”(永乐)“宣”(宣德)年间,那可得说是进入了明代瓷器的鼎盛时期,尤其是那会儿的青花瓷器,乃典范之作,人称“永、宣不分家”。这玩意儿一直以来为后人追仿,因为它们用的是进口钴料,叫“苏麻离青”,烧出来的颜色特“抓人”,虽六百多年前的物件儿,那釉色清亮,花色在釉下发出淡淡的幽光,给“好古”之人迎面打出来俩字儿:养眼!再说那画青花的“苏麻离青”料,人说比蓝宝石都金贵,其产地一说是西亚地区的波斯,也有说是非洲的索马里。有史为证:明初时印度尼西亚的苏门答腊是当时东西方过往商船的避风港,从西亚来的商船带着许多可居奇货在此进行贸易,正好郑和的船队路过这里,所以郑和于明永乐年间从南洋带回来的“苏料”,很可能就是在这些商船上获得的。您瞧瞧——六百多年前,三宝太监不经意间做了这么一笔买卖,到了今儿个还搅得一些人睡不着觉,一天到晚胡说八道的……
我就懒洋洋地对来人说:一是这么冷的天儿,我不愿意动弹;二来我根本不相信咱们寻常百姓的家里会有这等好事儿!
但经不住来人的软磨硬泡,只好顶着凛冽的寒风,跟着那人去了。
在车上我就闭着眼睛想:说来也是奇了怪,为什么这种事情总是在南城发生,我寻思着,可能是这些年来北京经过大规模的城市改造后,剩下的老胡同就数南城多了,胡同多自然故事就多……还没容得我接着胡思乱想,那朋友就捅了我一下:“嘿——别睡了,到地方啦!”
我懵懵懂懂地随着他走进一条小胡同儿,寒风迎面吹来,打了个冷战,醒了。心想既来之则安之吧,保不齐也有奇货可居的意外发生呢……
转眼间来到了一户人家儿,大门口站着三位老爷们儿,虽然个个穿得严严实实,仍旧冻得直流清鼻涕,看来是在门口等了很长时间了。看见我们过来,这三位就热情相迎,拥进屋子里。
我那朋友说:“各位,给你们介绍一下这就是白先生,古代陶瓷鉴定专家。今天您家里的玩意儿是真是假,他说了算!”屋子里的人都冲着我来了,嘘寒问暖的,所有人的眼中都流露出一种期待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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