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摸十来分钟的工夫,我又回到了老康家。
老康惊讶地问我:“您不回去救火啦?”
“没事儿了,我媳妇来电话说她从窗户爬进去把火给关上了,真够悬的。”我不经意地说。
“您家住几楼?”老康挺关切地问。
“九楼……操得嘞!你丫他妈管得着管不着?我老婆当过飞贼成了吧!”
我自知语失,不能自圆其说了,脸涨得通红,都快赶上那把清代红木文椅上的“包浆”了。好在他们家这间地窨子似的小屋光线不佳,要不然让我这馆长的面子往哪放?这话儿是怎么说的,哪儿跟哪儿呀?
我冲老康嚷:“我说这位大爷,有您这么招待客人的吗?连杯茶都不给沏!”
老康拍了一下脑袋说:“得罪!得罪!您在这儿随便看,我沏茶去。”
其实我并不渴,只是想着解解嘲,要不然这戏就没法往下演了。老康出去后,我一边琢磨着他们家到底有几间房子,一边独自欣赏我中意的这把红木椅子,心里盘算着这家什儿已经就是我的囊中之物了,行里边能值多少钱?至少翻三番吧?!
猛然间,在这把椅子旁边我发现了另外一件宝贝!一只约摸八十来公分高的小柜子,端庄古朴,煞是令人瞠目!我打开随身带着的专业手电,仔仔细细地观察起来。
哟——!哎哟——!!可了不得啦,这是什么?这是一只“影子木”的老玩意儿,年份嘛,像是明代的。没错,我再笨也能看出它是明代的!它就是明代的!!
我心里边一遍遍坚定地“想”着,与其说是提醒自己,倒不如说这是在说服自己。一股子暖流,绕着我的任督二脉走了一圈儿,然后才定在丹田。我掐了一下大腿——挺疼!知道的确不是在做梦,心里些许踏实。这玩意儿可比旁边的那把红木文椅的档次和价值要高多了,都奔了明代——这可能是个大宝贝!老康他们家别看破败,难道真是个藏珍纳宝的洞窟?我不禁暗中喜出望外地念叨着:“芝麻——开门吧!”
别慌啊——千万可别慌!得如此这般地把宝贝给糊弄过来,那才是道理。
凭着粗浅的木器知识,我知道这“影子木”又叫“瘿子木”,瘿子,泛指树木的根部或者树干所生的瘿瘤。以前听行里玩儿木器的人说过,影子木有好多种:有楠木影子、桦木影子、花梨影子等等。这树木生瘤本是树木得病所致,故而数量稀少且大材难得。一般情况下能用影子木做点儿装饰已经很不错了,今天的这个物件儿却是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通通用的是影子木,这在行里边可是有个说法的,叫做“彻影子”。
真是“货叫人点首就来”。这东西就跟会说话似的,把我的魂儿都给勾进去了。我暗中庆幸:您说我怎么就如此英明?居然轻而易举地就把小杨给支走啦!要不然我们哥俩非在这儿打起来不可。这叫“老天饿不死瞎家雀儿”,您别看我不懂木器,可他鲁班是我二大爷,今儿个他老人家就向着我这个三孙子啦,怎么着吧?!
越想越美,美得竟“咯儿——咯儿”乐出了声……
不知是什么时候,老康站在了我的身后,端着一杯热茶。猛然间回头,把我给吓了一大跳。
老康问我:“您在屋里瞎寻摸什么呢?”
我有点儿做贼心虚的感觉,忙说:“没……没什么呀,您这儿能有什么好玩意儿值得我寻摸的?先说说这几把椅子的价钱吧。”
老康挠了挠光秃秃的脑袋,慢条斯理地说:“价钱嘛——好说!我也不太在行,反正是四把椅子,咋您也得给我几千块吧?”
我心说这个傻冒儿,一把椅子也值个两三千,四把一堂,在外边没几万是门儿都没有。如果说刚才是天上掉馅儿饼,那这会儿可就是地下长火锅儿啦!该着我甩开腮帮子,当一回“饕餮”喽!
我就挺爽快地说:“得嘞!照说买卖古玩没有一口价儿的,今儿个我破破规矩,就是它了。您说多少钱就多少钱!可咱有个小要求,您得‘搭’我一样东西,让我也落个心理平衡不是?”
老康说:“您看我穷的,能‘搭’您什么呢?总不能让我把老婆搭给您吧!”说着话他用手指着屋外一个正冲我们傻笑,长的跟他一样“憨厚”的中年妇女。
我笑着对老康说:“您拿我打镲是不是?我要那么多老婆干吗?我养不起,再说人家也不干呀。”
我假装在屋子里来回寻摸,不经意地指着那影子木的小柜儿说:“把这个破玩意儿‘搭’给我吧,看着挺结实的,我搬回去放拖鞋用……”我多聪明呀,这一招儿也有个说法,叫做“指鹿为马”。
没想到这老康还急了,用身体紧紧护住那只影子木小柜儿,带着哭腔地说:“祖宗哎,这可使不得,这东西卖我都不敢卖,就甭说‘搭’给您了。这是祖上留下的影子木香柜,当年从山西到北京,一直用它藏香供佛,是七八代人留下来的旧物。原来还有过一只佛龛和它配套,是紫檀的,文革的时候给烧了。可了不得!可了不得!!”
坏菜!把老康给惊了不是?我一下子乱了阵脚。一边掰着手指头算计:七八代?成,够着明朝了!一边急赤白脸地追问老康道:“行啦!行啦!就甭说那么多哩咯愣了,直说,这柜子您打算想要多少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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