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周回答说:“真正的大仁就是忘掉自己的父母。”
戴荡说:“忘掉自己的父母就是没有爱心,没有爱心就是不孝,说真正的大仁就是不孝,这能行吗?”
庄周说:“我的意思并不是说真正的大仁就是不孝。真正的大仁是十分高尚的品德,不能仅仅用孝来代替。而且您所说的仁也并不是什么孝,那种仁连孝都没有达到。有一个人从北方到南方去,来到楚国的首都郢,当他回头寻找以前北方的冥山时,连冥山的影子也不见了。因为他离冥山太远了。整天讲着父子相亲而追求仁的人也是这样,他们离真正的大仁差得太远了。以恭敬的面色孝顺父母是容易的,但是,用真正的爱心孝顺父母就难了;用真正的爱心孝顺父母是容易的,但孝顺父母而忘记他们是自己的生身父母,就更难了;忘记他们是自己的生身父母而能够孝顺他们是容易的,但能够做到不图称赏、不求名誉而孝顺,同时使父母也忘记自己的功劳就更难了;能够使父母忘记自己的功劳是容易的,但能够将天下的功名利禄统统忘掉就更难了;能够忘掉天下的功名利禄是容易的,但同时使天下之人也忘掉我的这种兼天下的品德就更难了。真正的大仁是我忘天下,天下忘我。我虽然具备超过尧舜的品德,却不炫耀,虽然做了泽及万世的好事,天下之人却不知道。这种高尚的品德难道是你们所谓的仁与孝能赶上的吗?你们所谓的孝、悌、仁、义、忠、信、贞、廉等等,都是让天下之人压抑自己的本性而勉强为之的东西,根本不值得称道。”
戴荡听着庄周对孝层层深入的分析,惊叹于这位青年的智慧。庄周所描绘的这种真正的大仁,也令人神往,但是,戴荡又问道:“怎么才能具备这种真正的大仁呢?”
庄周回答说:“真正的高贵是能够抛弃国君之位的人;真正的富足是能够抛弃一国之财的人;真正的适意是能够抛弃名誉的人。能够抛弃身外之物的束缚,自然能够做到真正的大仁。”
戴荡想:真正做到这一切,谈何容易啊!可是嘴上却说:
“高论,高论。如果我们每个人都将功名富贵完全抛开,天下就大治了。”
第二天,章老先生宣布,曹商被选中了。这是庄周预料之中的事。这几天,曹商显得格外的谦虚,格外的有礼,甚至对庄周也很有礼貌。但是,他眼中那股自得之意却是掩饰不了的。
这天,曹商似乎很关心地对庄周说:
“庄周,过去不愉快的事情让我们忘记吧。我即将离开学校去就任了,有几句话想对你说。你为什么不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呢?没有符合礼义的言行就无法出仕,无法出仕就无法实现自己的抱负。”
庄周回答说:“无耻者富,巧言者显。从名与利的角度来看,言行确实是很重要的。”
曹商被噎得半天想不出词儿来。沉默了一会,曹商说:
“好吧,咱们走着瞧吧。”
曹商出仕的事对惠施触动很大。他觉得宋国的君主与大臣能够重用曹商这样的人,可见是十分昏庸的。要想在宋国干一番事业看来是行不通了。那么只有到别的诸侯国去游说了。到哪个国家去好呢?惠施想了好久,终于选择了魏国。
魏国自从魏文侯任用李悝实行变法以来,逐渐强盛起来。现在,魏国已经是唯一可以与秦国争强的国家了。但是,这几年以来,魏国在军事上却很不顺利,因为东方的另一个大国齐国也逐渐强盛起来。十多年之前,魏国攻打赵国的首都邯郸,齐国军队运用孙膑“围魏救赵”的计谋,将魏国打得大败。去年,魏国又在马陵遭到惨败,齐国军队杀死了魏将庞涓,又俘虏了太子申。惠施想,让齐国与魏国如此无休止地打下去,受苦的只是老百姓。如果能够到魏国去游说,得到重用,也许还能实现自己的政治主张,施展自己的才能,为天下的百姓做些好事。魏国刚刚打了败仗,对战争的危害肯定有很深的体会,说不定会接受我的主张。
主意已定,惠施来找庄周,告诉他自己的想法。庄周听后说:“惠施,但愿你能成功。但是,我肯定,你奋斗上几十年之后,得到的不过是两鬓霜白。”惠施听后笑而不语。
庄周又告诉惠施说:“我也要离开宋国了。”
“到哪儿去?”
“到楚国去。”
“为什么?”
“探访淳朴之风。渔父先生告诉我,楚国,尤其是楚国的南方,是一个很美的地方。那儿的人古风犹存,很象我所说的至德之世。我想去看一看。”
庄周与惠施这对好朋友就这样结束了数年的学校生活,离开了宋国。他们告别了蒙山、蒙泽,一个往西,一个往南,各自踏上了变幻不定的人生旅途。
庄子传--第二章 南游楚越 探访古风
第二章 南游楚越 探访古风
一
庄周准备动身了。远游的事,虽然思谋了很久,但没有告诉母亲和兄长。清早起身,胡乱喝几口粟粥,收拾好简单的行囊。包裹内只装了几件换穿的麻袍、短衣、几双麻屦,还有几束竹简。远行,对于庄周来说是第一次,他不知道自己能去多久,走多远,他能想到的准备工作也就是这样了。
父亲早逝,母亲年事渐高,他不忍伤她老人家的心。想一想有兄长护侍在侧,他心中的歉疚稍稍减轻。趴着门缝悄悄看一眼熟睡中的母亲,暗暗道一声“慈颜保重,孩儿不孝”,便转身走出了院门,走出了晨雾弥漫的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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