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传_王新民【完结】(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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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先生,您可真会享福啊!”

  “不敢不敢,唯求清静而已。”

  “不过,恕我直言,您如果继续当着漆园吏,也照样可以读书、求道,游山玩水啊!”

  “庄周不材,难以兼之。”

  “你看,象我,虽然上面加倍征收河税,但是,我照样当我的监河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嘛!”

  庄周看着得意忘形的监河侯,突然想起了猪身上的虱子。

  他心念一转,对监河侯说:

  “您见过猪虱吗?”

  “见过,那有什么奇怪的,哪个猪身上不长虱子?”

  “我觉得猪虱是最愚蠢,最可怜的东西。”

  “何以见得?”

  “虱子将猪毛之间的空隙作为广宫大囿,高兴了,就来到乳间股脚之下漫游,自以为生活得很幸福。但是,他哪里想到,一旦屠者鼓臂布草,手操烟火,要烧尽猪毛,虱子还没反应过来便与猪毛一起化为灰烬了。”

  临河侯没有听出庄周在影射自己,讪笑着对庄周说:“先生的学问确实长进了,不仅为天下之人担忧,而且为天下猪虱担忧,真圣人也!”

  庄周接着说:“我给您讲一个故事。”

  “讲吧,我最爱听您讲故事,好长时间没听您讲故事,耳根都痒了。”

  “有一个名叫无端的人,专门为宫廷喂养准备祭祀用的猪。这天,新送来一头小猪,这家伙十分不老实,在牢筴之中跑来跑去一个劲地叫唤。它似乎预感到自己会被宰杀,用前蹄拚命地踢着围筴,企图逃跑。

  “无端听得不耐烦了,来到牢筴旁边,对猪说:‘小猪啊小猪,你怕死吗?我会用上等饲料喂养你三个月,然后十日戒,三日斋,恭恭敬敬地将你请到白茅之上,结果了你的性命,将你的肩尻粉碎于彫俎之上,你愿意吗?’

  “然后,他又对可怜的小猪说:‘我知道你的心事,你肯定不愿意。你宁肯食以糠糟,而在牢筴之中转悠,也不愿到彫俎之上送命。’

  “第二天,宫廷传下了命令,让无端从现在开始,每天食如君主,寝如君主,轩冕美女,任其挥霍。但是,君主死后,他必须作为祭祀品被活埋。无端高兴地答应了。

  “无端的处境与小猪的处境完全相同,但是,为猪谋则去之,为己谋则取之,这不太愚蠢了吗?”

  听完庄周的故事,监河侯有点开窍了,他不快地问庄周:

  “先生是在讽刺我吗?”

  “岂敢。象无端这样的人太多了,比比皆是,怎么能说是讽刺您呢?不过,我倒是想提醒您一下,可不要把高官厚禄看得太重了,这样会送命的。”

  监河侯心中暗笑,这庄周也确实太谨慎了,因噎废食,未免过分。但是,口中却说:

  “谢谢您的提醒。我可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您虽然辞掉了官职,但是我们的私人交情还没有断。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尽管张个口,不要客气。”说完,就要告辞。

  送走监河侯回到家中,蔺且对庄周说:

  “先生,您今天讲的这两个故事真绝,我已在旁边记录下来了。这对那些贪图享受,不顾性命的人,真是一剂良药。”

  听完蔺且的话,庄周似乎发现了些什么东西。用抽象的语言来直接论述道,往往使人难以理解,而且难以相信。如果用通俗易懂的故事来比喻道,再借以有名望的圣贤哲人之名,就可以使人们容易理解,而且容易相信。这就是寓言,即寄寓他人之言;这就是重言,即借重他人之言。想到这儿,庄周高兴地对蔺且说:

  “有了!有了!”

  蔺且看着庄周手舞足蹈的样子,问道:

  “有了什么?”

  “我们不是一直在为怎样才能表现道发愁吗?这一下不用发愁了。我们可以用寓言、重言来表现道。”

  “何为寓言?”

  “寓言即寄寓他人来论述道。为什么要寄寓他人呢?我先给你举一个例子。一个人要想替自己的儿子求婚,就不能自己去当媒人,因为他即使把自己的儿子说得如同圣贤,人们也不会相信他的话,人们总觉得父亲替儿子说话是会包庇他的缺点。如果他请另外一个人去做媒,情况就不同了。因为对方听了外人的介绍,就会觉得是客观的事实,而容易相信。我向别人传道亦是如此。我整天以自己的口气说道有多么奇妙,人们就会觉得我是在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我如果编出一些故事来,以他人的名义来论述道,人们就会相信。这不是我要故意如此,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势所必然。”

  “那,何为重言呢?”

  “重言就是借重古代圣贤之人的名声论述道,这比寓言更进了一步。天下之人,都迷信古代的人,而且更加迷信古代的圣贤。我如果以黄帝、尧、舜、孔子、老子等人的名义来论道,世人就会趋之若鹜。”

  “先生,这真是妙方啊!”蔺且拊掌叫好。

  “而且,这种方式也更加符合道本身的特征。我所说的道,本来就是一种生活态度、一种行为方式,并不是一个抽象玄妙的东西,在人与人之间发生的故事中,更能让问道者体悟到道的精髓。”

  这天,有一个儒士来到庄周家中。这位儒士不象别的士那样,开口就问道。他却提了一个颇为巧妙的问题:

  “庄周先生,请问是孔子伟大,还是老子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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