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空气猛烈的爆炸声,室贺豹马的头部瞬间变成了血肉模糊的肉石榴。不过,由于豹马手中的长刀插进了土里,所以他虽然已经气绝,身体却始终保持着站立的姿态。
四
室贺豹马的行为,毫无疑问是为了救出弦之介和阳炎,既是迫不得已,也是出于他的本能。但是,他乃卍谷的军师。在甲贺,是地位相当重要的人物。与此相比,筑摩小四郎不过是药师寺天膳手下一名小侍从,也就是所谓的“足轻”。
如果说胜败乃兵家常事,那么将领死在杂兵手里,在古代的战争中也不少见。但豹马的阵亡无疑是甲贺的一大损失——
也许,筑摩小四郎并未因此而喜出望外,他脸上缠满的白布秘密地隐藏着任何表情。他只不过是提着手中的大镰刀,像一只寻找猎物的猛禽,继续在路上蹒跚前行。
这时,自远处莫明地飘来一阵女人的声音。
“小四郎、小四郎大人!”
“啊?!”
伴随着呼喊,传来一阵碎乱的脚步声。
“小四郎大人。”
“朱绢大人?”
筑摩小四郎听出走近自己的竟是朱绢,不禁愕然。因为朱绢现在应该和胧在一起,停宿在池鲤鲋附近的旅社才对——不过,虽然听到朱绢急促的喘息,但在离他还有四五步的位置时,却又不再近前了。
“啊,站在那里的人是? ”
“那家伙吗,哦可怕,居然站着死了。那是甲贺的忍者室贺豹马。”
“啊,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正是我要问你的。池鲤鲋的旅舍,发生了何事?胧大人她怎么没有过来?”
“糟了,小四郎大人……我们遭到了甲贺如月左卫门的袭击,胧大人,胧大人她被杀了!”
“什么,胧大人被杀了!”
筑摩小四郎犹如五雷轰顶。
“胧大人被如月左卫门骗了,惨遭不测——”
小四郎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很长时间,都因极度战栗和恐怖而无法说出一句话。良久,才如同大梦初醒般站起来。
“照这样说的话,天膳大人恐怕也已经……我也一直觉得蹊跷。天膳大人说他去除掉室贺豹马,可是刚才豹马却被我杀了……难道说,如月左卫门那个家伙,运用他的易形之术,装扮成死去的天膳大人,去了池鲤鲋的旅舍。啊呀,左卫门,看我现在就去杀了你!……”
“可是小四郎大人,胧大人一旦被杀,伊贺就已经跟输了一样……”
“不!没有输。伊贺怎么能够输给甲贺!朱绢,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当胧大人被杀的时候,在干什么?难道你眼看着胧大人被杀,然后一个人逃出来不成?”
“没……没有,我被绑起来了……后来伺机逃走,只是为了把这个消息尽快告诉天膳大人——”
筑摩小四郎浑身上下因为苦闷而颤抖,他抬起头对着朱绢,声音中充满了痛苦:
“不要说了!你应该和胧大人死在一起!”
“小四郎大人,您杀了我吧!”
第一次,朱绢第一次投进了小四郎的怀抱。小四郎感觉到她身上的衣服已经撕裂,肌肤都裸露在外边,那身体充满了温暖,连同她的声音似乎也变了:
“杀吧……杀吧!”
小四郎感到朱绢炙热的呼吸越来越近。
他第一次发觉女人的气息竟是如此的甜美,这个精悍的年轻忍者的大脑,此时渐渐在这异样的迷香中失去了意识。
“杀了我吧,请杀了我吧!”
女人一边低声地发出悲鸣,一边收紧手腕和胴体,如蛇一般缠住了小四郎的身体。
“小四郎大人,我喜欢你。我们一起死吧……”
在锷隐谷,小四郎一直把朱绢看作自己的姐姐,一位总是脸色苍白,阴郁冷淡,令人敬而远之的美丽姐姐。而现在,这个女人竟然浑身发热,紧紧地靠在自己的怀中。不过,小四郎也没有太过惊讶。自从离开锷隐谷,朱绢对自己突然变得温柔起来,声音也亲切了许多,让小四郎的心中,也莫名地升出一种情愫。
小四郎已经知道,就在那天乘船时,天膳对胧做出了非常无礼的举动。而在锷隐谷,这是绝对无法想象的。虽然事后天膳对他说,那样做只是要引出甲贺忍者,但小四郎直觉地感到,那只不过是天膳的借口。离开锷隐谷,踏上这条腥风血雨的旅途之后,为什么大家都变得如此疯狂起来了?
现在,胧大人已经死了,即使自己去了骏府,又能如何?不如就在这里,和朱绢一起死了算了——要不,两个人一起逃,逃到某个地方去?小四郎的心中,突然闪出了一种自暴自弃的想法。
“朱绢!”
小四郎用力地抱紧怀中的朱绢。现在,两人就横躺在流满室贺豹马鲜血的路上。小四郎似乎已被这死亡的氛香所迷醉。不,更确切地说,是如同杏花一般的,女人的体香——
“小四郎,死吧!”
小四郎已经麻痹的心灵深处,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呃,那并不是朱绢的声音——当小四郎发觉到这一点时,他的生命已经远离了这个世界。
这个凶暴无比的伊贺年轻忍者,终于躺在一个女人的怀里,停止了心跳。
女子平静地站了起来,面孔在依稀的月光下,异常凄艳——这个女子正是阳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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